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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觉得口渴。原来,刚方在咖啡馆里要的咖啡,他连一口都没喝。附近正好有一家便利店,他走进去,买了一瓶乌龙茶。因为早晨没吃早饭,肚子饿了,他就又买了一个饭团。
他用乌龙茶润了润嗓子,撕开了饭团的包装。就在他把包装纸塞进垃圾箱的那一瞬间,一个情景突然在他的大脑里复苏了。以前某个时候也像这样往垃圾箱里塞过东西,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他为什么会想起那样一个情景呢?
他觉得脊背发冷,伸进垃圾箱里的手停在那里,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在大脑里复苏的情景虽然还不是那么清晰,但他的身体先抖动起来。“不要清晰起来!不要清晰起来!”加山拼命祈祷着。但是,让他感到脊背发冷的那个情景还是清晰地再现在眼前。
最后一次开车带着健太和光惠去休闲胜地旅行那天,他们不愿意把垃圾留在家里,可是又不到扔垃圾的日子,只好把垃圾带上了车。途中休息时,他们把垃圾塞进了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垃圾箱里。
虽然那里贴着“不准扔家庭垃圾”的告示,但他们还是硬把自己家的垃圾塞了进去。当时,加山心里想的是:就这一次,这种小错谁都会犯的……
“啊……”
加山的身体在发抖,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那个时候的他跟准.一样呢?是的,那个时候的他,就跟他现在正在谴责的那些人一样。那些人为了自己方便,并不考虑自己的行为会招致什么后果。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会承担责任,只要自己方便了,就算违反一点儿社会公德也不在乎。那些人跟往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垃圾箱里塞垃圾的加山是同一类人。
“啊一一一”
加山嘴里继续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手上那瓶乌龙茶和那个饭团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加山的意志已经控制不了他的身体,越来越膨胀的后悔之情占据了他的整个
身体。
造成了长达十五分钟的交通阻塞的榎田克子,问加山有什么权利指责她。当时加山的回答是,因为他是死去的孩子的父亲,所以有这个权利。但是,现在加山明白了,他没有那个权利。那些人做过的事情,跟加山的行为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异。如果指责那些人有罪,那么加山自己也是一个罪人。包括“意识不到自己有罪”这一点在内,加山跟他们一模一样。
“……是我吗?是我杀死了健太吗?”
加山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不知道抱过健太多少次的手。加山一边念叨着“就这一次”,一边用自己的双手把家庭垃圾塞进了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垃圾箱。加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后悔!后悔之情腐蚀着加山,仿佛要冲破他的躯壳,飞将出去!
加山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出了绝望的叫喊声。
一件很少见的东西摆放在桌子上。
那是一张美术明信片。翻过来一看,是一张风景写真。再翻过来看“寄信人地址、姓名”栏,没有地址,也没有姓名,只在“寄信人留言’’栏里写着短短的三行字:
主页关了?
忘记痛苦是需要时间的,
继续努力吧!
娟秀的字体看上去像是一个女人写的。关掉主页以后,同情和鼓励的邮件也就不来了。这张明信片使加山受到了鼓舞,感到了温暖。他再次把明信片翻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风景写真。
好像是某个海边的岬角。夕阳的余晖洒在大海上,是美术明信片里常见的风景写真,其意义也是很平凡的。但是,那朴素的画面深深地打动了加山。
明信片被寄到了报社。大概是发现加山关掉了主页,就给加山寄了这样一张明信片吧。寄信人的地址、姓名都没写,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寄来的,但是加山从心底里感谢那个寄
明信片的人。健太已经死了三个月了,加山还是找不到活着的目的,只是在茫然地度日。这张明信片使加山受到了很大的鼓舞。
他把明信片拿回家给光惠看,光惠盯着那三行字看了很久,然后翻过来凝视着那张风景写真。光惠已经不再流泪,她的眼泪大概已经流干,只在心里痛哭了。加山也跟光惠一样,所以他完全能够理解光惠的心情。
“真叫人高兴……”光惠发表了简短的感想。
加山没说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加山下班刚进家,光惠就主动过来跟他说话了。健太死后,光惠从来没有主动跟加山说过话,他们就像一对“婚姻倦怠期”的夫妇。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夫妻关系不好,而是因为失去了本来应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一个人待着还好些,两个人在一起就会更强烈地感到健太已经不在了。交谈的话题没有了,家里寂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