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台古意(第9/19页)
曹丰妻子戚彤却挺身而出,将众公差挡在门外,声称公公有病在身,难以起床,她愿意以身相代。差役奉有严令,不肯通融,一定要带走曹诚。
兵马监押曹汭私宅是曹诚赠送,与曹诚宅第毗邻。他闻声赶来,厉声斥责差役,称曹诚有提学官职在身,有刑赎[11]的特权,自身犯法尚有回旋的余地,更何况行凶的只是其子?差役们虽不敢回嘴顶撞于他,却也不肯就此退去。
范仲淹上前道:“曹丰既然已连夜弃家逃走,可见是下定了决心,断然不会因为父亲或是妻子被拘便重新回头。”
领头差役道:“可要是曹教授也跟着逃跑了怎么办?小的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范仲淹道:“曹诚建造书院,造福一方百姓,有目共睹,范某愿意以身家性命为曹教授作保。各位,你们不像那些大官人,他们都是在这里做几年地方官后就会离开,或是升迁,或是转迁,曹家是兴是衰、是死是活跟他们没有关系。但你们不同,你们都是本地人氏,都有后代,如果你们还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在天底下最好的书院得到最好的教育,请听范某一言,暂且退去吧。”
这番话说得真挚恳切,连范仲淹自己都深为动容。全场登时鸦雀无声,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过了好大一会儿,领头的差役才道:“范先生说得极为在理,下吏回去后,一定会将先生原话转告给康提刑官。”
他明明知道长官康惟一对姓范的一向都没有好感,因为当年导致他祖父康保裔孤军无援战死的罪魁祸首就是范廷召,还是向范仲淹鞠了个躬,带领手下转身便走。
戚彤上前裣衽行礼,谢道:“多谢范先生及时解围。曹将军、范先生、几位公子,请进去说话。”
包拯正要跟随众人进府,忽见一旁横塞军指挥使杨文广正朝自己招手,心念一动,走过去问道:“小杨将军是叫我么?”杨文广点点头,道:“有一件事,不知道跟曹丰失踪有没有关系?”
原来他与曹汭关系友善,每每来南京公干,并不住在公家驿馆,而是借住在曹汭私宅中。昨晚知府宴会散后,曹汭去了隔壁曹诚家继续饮酒,他独自回来曹汭家就寝。到半夜时,喝醉了酒的曹汭被隔壁曹诚府上仆人送了回来,他起身安顿好曹汭,自己却再也睡不着,便起来在庭院中散步。曹汭家的小花园与曹诚家中的大花园两两相通,中间仅隔有一条水沟。当他正在水沟边徘徊时,意外见到对面曹诚花园中有一条黑影闪过,速度快得惊人。他是军人,反应比寻常人敏捷得多,忙喝叫了一声。那黑影当即奔他而来,大约是想杀他灭口。一交手,便各知对方武艺不弱。那黑衣人见一时间难以取胜,又怕惊动众人,扬手打出了暗器。杨文广见到火星闪耀,揣度应该是火器,忙滚地避让开去。那暗器果然是一枚火蒺藜,“啪”的一声炸开,威力颇大。等他再起身时,那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包拯道:“火蒺藜?那不是军用装备么?”杨文广道:“正是。正因为如此,我当时认为那有一身好武功的黑衣人一定是军人,潜入这里是想要对付曹汭,所以我也没有警示曹教授府上,而是立即回去,安排侍从加紧巡查,在曹汭房间布置了守卫。不过那黑衣人始终没有再来,大约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今日一早,我叫醒曹汭,告知他此事,他治军严厉,对待下属颇为苛刻,也认为一定是哪名受过处罚而心怀不满的军士前来报复,并没有太当回事。但我听说曹教授府上出了大事,曹丰牵扯命案、连夜潜逃,感觉事有蹊跷,这也许不是巧合。”
包拯道:“将军认为那黑衣人可能跟曹丰失踪有关?”杨文广道:“这我可不敢肯定。我只是觉得昨晚曹丰在知府宴会上杀人已然十分奇怪,完全不合情理。久闻他与戚家娘子恩爱万分,就算真是他行凶,身为男子,怎么可能抛下老父妻儿独自逃生呢?况且他有名有姓,算得上是这南京城中的头面人物,人人认得他相貌,又能逃到哪里去?”
包拯道:“小杨将军的意思,似乎并不相信曹丰会行凶杀人?”杨文广道:“其实我是什么看法并不重要,我又不是司法官员。事实是,曹丰只是人不见了,既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了人,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有杀人。”
包拯蓦然得到某种提示,全身登时一震。
杨文广却没有留意到对方的异常神情,道:“另外还有一件怪事,我适才因为想到昨晚黑衣人出现可能跟曹丰失踪有关联,特意赶去提刑司将昨晚与蒙面人交手的事告诉了康提刑官。结果康提刑官十分冷漠,不但不命书吏做笔录,还让我不得再对他人透露此事。我猜想也许因为火蒺藜是军备武器的缘故,提刑官不便过问兵马监押之事,也不愿意将事情复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