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辨风尘(第13/18页)
然丁谓有才无德,工于算计,大搞上天书活动迎合宋真宗。当上参政知事后,有一次中书省宴会,寇准在豪饮后,被菜汤沾到了胡须上。丁谓看到后,马上起身为寇准擦拭胡须。寇准不但不领情,反而十分恼火,当场讥讽丁谓说:“你身为参政,国之重臣,怎么能为长官擦拭胡须呢?”此即为典故“溜须”的来历。丁谓一时难以下台,不由得恼羞成怒,结下深怨,发誓要报复寇准。
此事也可以窥见寇准的性格——自视甚高,性情刚硬,言语尖刻,经常弄得人难以下台,这些没有必要的口舌之快导致他一生树敌甚多。比如当年签订《澶渊之盟》的曹利用原先只是个殿前侍卫,因为能言善辩及机缘巧合才得到宋真宗信用,后来担任枢密使,执掌大宋军机。寇准看不起他,认为其既无品行,又无才气。两人每每有意见分歧时,寇准总是大声训斥曹利用说:“你是一介武夫,怎么能识大体?”曹利用由此恨寇准入骨,与丁谓联合起来与寇准分庭抗礼,导致党争不已。
而随着宋真宗身体状况的恶化,皇后刘娥权力越来越大,成为宋帝国实际上的统治者,其一举一动,对当时的政局,尤其是对寇准与丁谓两派之间的党争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刘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开始笼络自己的势力,主要是以翰林学士钱惟演和副宰相丁谓为首,因其兄长刘美娶了钱惟演之妹,而丁谓则是钱惟演的姻亲。而之前,刘娥宗族横行不法,强夺蜀地百姓盐井,被人告发。宋真宗念及刘娥,想就此不问,但寇准铁面无私,坚持要求依法惩治,由此得罪了刘娥。
不久后,寇准欲辅助太子赵祯登基,被丁谓得知后报告了皇后刘娥。刘娥立即在宋真宗面前诬陷寇准要挟太子,预备夺取朝廷大权。寇准因此被贬,与寇准交好的大宦官周怀政也因谋变被杀,而本来由周怀政引荐显名的女道士刘德妙则因避祸及时成为新宰相丁谓的座上宾,备受信任。
丁谓曾赋诗云:“千金家累非良宝,一品高官是强名。”表面视千金为累赘,视高官为虚名,其本人实则名利熏心,一心擅权,宋真宗死后,宋仁宗即位,由太后刘娥辅政。按照大宋制度,皇帝每天都要临御垂拱殿,还要在文德殿正衙接见文武百官,称为“常参”;五天一次在崇德殿或者垂拱殿接见群臣,称作“起居”。大宋自立朝以来,还没有出现过太后临朝的情况,无章可循,这就给大臣们出了个难题:形式上到底怎么安排。有人建议仿照东汉故例,刘太后与仁宗皇帝五日一朝,刘太后坐左,小皇帝坐右,至承明殿垂帘听政。丁谓却想一人独揽朝政,为了不让其他重臣与闻机要政令,暗中通过宦官雷允恭请刘娥直接颁布了一道诏书:“皇帝每月初一、十五两日上朝见群臣;大事由皇太后召集宰相们共同商议处置;日常军政则由雷允恭代为转奏皇太后,由皇太后签署处理意见。”这样一来,皇帝和皇太后不相联系,权柄都被丁谓和心腹雷允恭把握。
刘娥本就是野心勃勃的人,虽然一时不能觉察丁谓的动机,但终究还是慢慢回过味来了——丁谓是与雷允恭勾结,意图欺上瞒下,甚至有挟持自己的意思。很快,雷允恭被寻小过诛杀,丁谓则被罢相贬谪。女道士刘德妙受到牵累,被人告发与丁谓第三子丁圮通奸,最终被判编管均州。
刘德妙虽然曾经显赫风光,但名字只在京城达官显贵中流传,普通老百姓绝少耳闻。包拯几人虽是官宦之子,却毕竟不在中枢之位,竟然也从没有听过刘德妙这个人,却不知她如何逃出了羁管地均州,化名王青,又来了南京。
包拯等人听说相士王青原来名叫刘德妙,一度是出入皇宫的热门人物,很是惊异,但由此愈发可以肯定刘德妙就是帷帽妇人。她既然出入过皇宫多次,与内宫来往密切,又跟大宦官周怀政等诸多要人交好,得到那传说中的麻痹奇药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包拯忙问道:“石学士可有听说刘德妙跟崔良中有过恩怨?”石中立道:“这个……应该是没有吧。刘德妙在京师何等炙手可热,哪会将崔良中这样的商人放在眼里?她后来被有司逮捕,也是受了丁谓牵连,编管均州只是去年之事,应该没有跟崔良中结怨的机会。”
包拯心道:“宫廷奇毒何等难得,刘德妙不惜用来对付崔良中,必是有天大的仇恨,所以务必要置其于死地。既是石学士都没有听过,想来是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只能慢慢寻访了。”
但就算知道刘德妙真与崔良中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其中仍然有许多难解的疑点——刘德妙以相士身份取信于曹诚,很可能是她需要用钱,需要曹家的财力支持,但她自己完全有机会接近崔良中,为何反倒要利用一个刻书匠人呢?如果是因为崔良中深知她的来历和真实身份,她不便出面,又无意中知道了高继安在替崔良中伪造交引,认定有利用价值,反过来要挟高氏为她办事,但揭露假交引这件事,抑或是要挟崔良中本人,岂不是对她有利得多?相比于刘德妙,崔良中财大势大,就算两人各有把柄,崔氏仍然处于绝对优势,高继安为什么肯听刘德妙摆布、反过来对付崔良中呢?高继安长在南京,刘德妙长在东京,一个是普通老百姓,职业是刻书匠,一个是北汉皇族后人,职业是相士,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