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且共从容(第13/15页)

包拯也是快人快语,直截了当地道:“因为据我看来,娘子是个不甘心居于人下之人。崔都兰身份未被揭露前,她的到来切切实实地威胁到了娘子丈夫的地位,我猜娘子既是痛恨这妇人,必然对其多方留意,寻其过错。”

这话理由不差,事实也不差,但却太过直白,吕茗茗[6]登时沉下脸,站起身来,预备拂袖离去。

沈周忙道:“我们昨日在望月楼前见到了慕容英,可惜被她逃走了。她人既在南京,那假崔都兰必然也在附近。娘子难道不想捉住她们主仆二人以绝后患么?包拯的话是直率了些,但他完全是好意,想寻些追捕假崔都兰主仆的线索。”

吕茗茗精明之极,立即转怒为喜,道:“原来如此。”想了想,道:“我有一阵派心腹仆人监视过假崔都兰,她倒是很少外出,大概是人生地不熟吧。但她手下的慕容英和一个心腹小厮常常去望月楼,虽则名义是为崔都兰买豆干,但总有些可疑,因为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崔都兰将那些豆干丢进莲花湖里。”

包拯道:“崔都兰背后的主使一定就住在望月楼里。”沈周道:“可惜那里人来人往,店家和跑堂很难留意一个去买豆干的人还做了些别的什么事。”

吕茗茗道:“那个慕容英还做过一件奇怪的事,有一天,她一大早就出去了。跟踪她的仆人跟着她去了提刑司官署外,亲眼看见她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跟什么东西一起用布包了,扔进了高墙里面。”

包拯大吃一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吕茗茗道:“嗯,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就是性善寺发生血案的那一天,也是那个什么全大道发现兵书残页的那一天。”

沈周问道:“后来呢?”吕茗茗道:“据仆人说,后来她去了望月楼买豆干,出来时还遇见了包公子和沈公子,跟你们二位说了一会子话,对吧?”沈周道:“对,是这样。惭愧,娘子手下在暗中监视,我们居然一无所知。”

吕茗茗微微一笑,颇有几分阴阴的味道,又道:“再后来慕容英就回来了。跟假崔都兰躲在房中说了半天话后就出去了,这次仆人腿慢没跟上,一出门就跟丢了。”

她关于慕容英行踪的消息虽然断断续续,但却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讯息——

那就是性善寺血案当日,慕容英去过提刑司。她一大早赶去丢入提刑司官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需要捡石头压重,必定是很轻的物件,会不会就是提刑官康惟一收到的第一封匿名信?时间上倒是完全吻合,她丢信时康惟一正带人马出门,赶去曹府,很快提刑司的吏卒捡到了那封信,飞奔赶去交给康惟一,康惟一见信后才骤然退去。姑且不论匿名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能令铁面无私的康提刑官悚然而退,之前戚彤明明暗示过,这件事跟小姑子曹云霄的情人有关。难道曹云霄的情人就是慕容英背后的主谋?如此,倒是可以完美解释玉镯事件——

那玉镯原本是宰相寇准送给夫人宋小妹的定情之物,价值不菲,宋小妹又转送给了孤苦无依的幼年崔都兰。那真的崔都兰一定十分珍爱这只玉镯,不舍得变卖,一直带在身边。她被西夏人取代了姓名、身份后,玉镯自然归假崔都兰所有。但党项女子生性豪爽,均如男子般骑马射箭,那假崔都兰很可能嫌戴着玉镯碍事,想要丢弃,但其背后主谋却是个识货之人,自己收下玉镯。他到南京后,不知如何勾搭上了本地第一美女曹云霄,为讨佳人欢心,转手将玉镯送给了她。后来曹云霄不小心摔断了玉镯,张尧封为讨未婚妻欢心,又找到沈周修补玉镯。之后的一系列事件更是匪夷所思,沈周被慕容英一伙人绑架后严刑逼供,正要被处死时,有人从他身上搜到了断镯,由此而峰回路转,假崔都兰一眼认出玉镯,悲愤莫名。如此推测,她跟那主谋必定是一对情侣,所以才会失态至此。大约她也知道情郎处处风流,所以一见到玉镯,就质问沈周是从哪个女子手中得来的。

接下来的问题是,那假崔都兰的情郎、曹云霄的情人到底是谁呢?会不会就是刚刚销声匿迹的黄河?他不但住在望月楼,符合疑犯的种种特征,具备重大嫌疑,而且宋城县尉楚宏亲手抓到他在曹府后园翻墙,曹云霄居然还派婢女为他说情。

这些都能顺理成章地解释下来,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那封匿名信。如果黄河真的就是党项人的首领、假崔都兰的情郎、真曹云霄的情夫,他再有来头,也不过是个身在中原腹地的党项人,有什么能令提刑官骤然退去的本事?除非他手中握有康惟一的把柄。然而堂堂康提刑官,会有什么把柄能被党项人握住?会不会是黄河派手下人绑架了康惟一的家眷,以性命来相要挟?可康惟一及家眷居住在提刑司官署中,除了兵马监押司的军营外,那里就是南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谁有本事能从那里绑人呢?而且提刑司差役众多,康氏若是有事哪怕是一丁点儿小事,无论如何都会有风声传出。可隔了这么长时间,并没有任何关于康提刑官的小道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