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欲则刚(第7/15页)

张建侯道:“我姑父问你手中是否还有伪造的兵书残页,你还撒谎说没有。”汪寡妇道:“包公子的问题是:‘那些残页现下可在娘子手中?’当时确实不在我手中了呀,我回答‘不在’有什么不对?”

张建侯道:“好,那我现在问你,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汪寡妇道:“再也没有了。”

张建侯道:“你明知道兵书残页是假,却有意散布开去,引发全城骚动,官府查明真相后,一定饶不了你。”汪寡妇的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容,道:“这就不劳公子操心了。公子没看见外面的贞节牌坊么?那可是前任皇帝亲下诏书修建的,困了我一辈子,只要我不犯什么谋逆大罪,自然也能保护我一辈子。”

她的脸忽然变得空洞起来,皮肤散发着一种少有的光泽,像是鱼鳞上的看不清的暗光。那一刻,她仿佛多老了十岁。甚至,有一股绝望而腐朽的气息自她身上悄悄弥漫开来。她再也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孤苦伶仃地将生命苍白地延续下去。

包拯摇了摇头,与张建侯一起退了出来。刚走到牌坊门楼下,便有一群差役围了上来。

为首一人问道:“你就是张建侯么?”张建侯道:“是啊,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是提刑司的么?”

为首差役道:“不错。听说张小官人有一柄软剑,可否让我们开开眼。”

张建侯见对方剑拔弩张的架势,明知道他们不是专门来观剑的,但在包拯目光示意下,还是解下腰间软剑递了过去。

那差役握住剑柄略微一拔,念道:“金风,就是它了!”随即收了软剑,道:“这就请张小官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一挥手,几名差役绕到张建侯身后,形成包抄之势,显是防他逃跑。

张建侯莫名其妙,问道:“我犯了什么事?”为首差役道:“到了大堂自然就知道了。瞧在包衙内面子上,就不给小官人戴刑具了,但小官人自己也要老实些。”

包拯也不明所以,不知道提刑司为何兴师动众派人来捉拿张建侯,但既然差役先看软剑,或许跟全大道一案有关,便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来到提刑司,正撞到翰林学士石中立,上前一把扯住包拯,道:“包拯,我正要去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快跟我来!”

包拯道:“建侯卷入了官司,我得跟去看看。”石中立道:“他一时半会儿又不会死,先不用替他操心。我这事更急!”不由分说,拉着包拯来到办公之所。

厅堂中摆有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案桌,正有一批书吏各站在自己的位置,伏在桌上拼接着碎纸片。龙图阁直学士马季良在一旁踱来踱去,神色甚是焦急,见到石中立扯着包拯进来,忙迎上来道:“包公子,你快来看看这些兵书残页是真是假。”

包拯问道:“这些都是百姓昨晚在全大道家中发现的残页?”马季良道:“对,不过都撕碎了,我正要叫人设法拼起来。”包拯道:“不必白费人力了,这些都是假的,是老字街的汪寡妇有意散布的,都是之前全大道存放在她那里的。”

石中立道:“汪寡妇?是那个节妇么?”包拯道:“是。”

马季良问明究竟,登时勃然大怒,道:“什么狗屁节妇,原来是个私通汉子的淫荡妇人!”连声叫道:“来人,来人,快去将那个汪寡妇捉来,重重拷打!”

石中立道:“小马,别说我不提醒你,那汪寡妇可是真宗皇帝亲自下诏立牌表彰的节妇,你是要指责先帝看走了眼么?”

马季良当即愣住。侍从上前小声问道:“还要派人去拿汪寡妇么?”

马季良悻悻地挥了挥手,显然只能就此算了。

包拯一时颇为感慨,那汪寡妇虽是女流之辈,品行也未必端庄,看人看物却是惊人的准确。可她说那贞节牌坊困了她一生,该不会她为夫守节并非出于本心?

马季良叫道:“包公子,那汪寡妇虽然可恶,但东西既然是全大道留下的,她也不知道来历。你再过来好好看看这些残片,看有没有可能是真迹。”

包拯道:“毕升毕司务才是这方面的行家,马龙图没有请他过来么?”马季良道:“毕升刚刚来看过了,他说这里面有些是刻印的,但有些是手写的,而且墨迹陈旧,应该是真迹。”

石中立道:“小包,你过来!你看这残页碎片上的字,‘用兵之道,以计为首’。哎,我告诉你,我记得我看过的张巡奏本原稿上有这句话,这应该是真的吧?如果是假的,这造假者也太高明了,仿得太逼真了。就是之前从全大道手中搜到的那张更完整的残页,如果不是刻书匠人毕升发现了复字的漏洞,以及你发现的装订孔的漏洞,老夫也多半会认为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