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塔德漫画里的那个盲人(第2/4页)

“霍尔东夫妇也知道了你要去,”安德鲁斯临了说,“他们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直截了当告诉他们,里斯医生和我商量决定:眼下嘉波莉的精神状态还不够稳定,最好还是派一个得力的人留在她身边以防万一,这不但可以保护她,或许还可以保护大家。我也用不着给你什么指示了。总之你的任务无非就是谨防万一。”

“莱格特小姐也知道我要去吗?”

“她不知道,我想这事我们也用不着对她提起。当然,你还是要在暗中保护她,尽可能不要去惊动她,不过照她目前的神志情况来看,我看你就是到了她面前,她也未必会十分注意,谈不上会见怪。就是见怪——哎,到那时候再说吧。”

安德鲁斯随即给了我一张便条,便条是写给阿罗妮亚·霍尔东的。

一个半钟点以后,我就已身在会堂的会客室里,坐在这位太太的对面,她正拿着这张便条在看。她看过便条,放过一边,打开一只白玉烟盒,请我抽俄国口味的长支香烟。我说对不起,我抽惯了自己的“法蒂玛”,她推过来一只摆烟灰缸的小几,小几上有打火机,我就拿打火机把烟点上。彼此一支烟都还没抽完,她就说开了:

“我们一定设法让你能尽量过得舒服些。我们可不是野蛮人,也不是狂热分子。我所以要这样说明在先,是因为有很多人看到我们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倒觉得奇怪了。这里虽是一个礼拜堂,但是我们都并不认为快乐啦、舒服啦,会亵渎了礼拜堂的神圣,诸如此类都是文明生活中极平常的事情,什么也不会亵渎了礼拜堂的神圣。你并不是我们本道中人。说不定以后你会入我们的道的,我也希望你将来能入我们的道。不过——这你也用不着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向你保证,我们是决不会来跟你纠缠的。你来不来参加我们的礼拜,悉听尊便,来去出入,也请随意。我相信,我们这样体谅你,你也一定会同样体谅我们;我也同样相信,不管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不管你觉得看到的事情有多古怪——只要事情不影响你们的……病人,你也绝对不会来加以干预。”

“那当然,”我作了保证。

她笑笑,像是对我表示谢意,然后把香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一摁,就站起身来,说:“我领你去看你住的房间。”

对我上次来这儿的事,我们始终谁也只字未提。

我拿起帽子,提起格莱斯顿旅行包,跟着她到电梯里。上的是五楼。

“那就是莱格特小姐的房间,”阿罗妮亚·霍尔东说,她指的也就是两个星期前科林森和我挨个敲过的那扇房门。“这一间是你住的。”隔着走廊正对嘉波莉的一间也有扇房门,说着她就打了开来。

我这个房间跟嘉波莉那一间是完全一样的格局,只是没有个梳妆室。门上也一样没有装锁。

“服侍她的那个仆人住在哪儿?”我问。

“住在顶层,顶层自有仆人住的房间。里斯医生此刻大概正好在莱格特小姐的房里。我去通知他,就说你到了。”

我谢了她,她就出去了,随手带上了房门。

十五分钟以后,里斯医生敲敲门走了进来。

“你来了我真是很高兴,”他跟我握握手说。他说出话来干净利落,有板有眼,手里拿着他的黑丝带夹鼻眼镜,不时做两个手势,来加强语气。他那副眼镜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夹在鼻子上。“我想我们还不至于会需要你来发挥你的专业特长,不过你来了我还是很高兴。”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特意用这种诡秘的口气问,意思是希望他不妨向我悄悄透个底。

他亮出锐利的目光瞅了我一眼,拿眼镜在左手的拇指甲上轻轻叩了叩,说:

“事情嘛,就我所知,有点问题也都还是我业务范围之内的事。其他方面我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的。”他又拉了拉我的手。“我看你的差事恐怕是十分乏味的。”

“你的差事难道就不是?”我反问他一句。

他本已转身打算向门口走去,一听便收住了脚步,拿眼镜又在拇指甲上轻轻叩了叩,说:

“不,没有的事。”他犹疑了一下,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于是就举步向门口走去。

“你应该给我讲清楚对这件事你心里究竟是怎么个看法,”我说。

他又亮出锐利的目光瞅了瞅我。“我也不知道我心里究竟是怎么个看法。”顿了一下,“我还没有弄清楚。”看他的神态也不像是个心里有底的样子。“我今天晚上再来。”

他走了出去,把门也带上了。只过了半分钟,他又推开门来,说了声:“莱格特小姐的病情很不轻呢,”便又关上了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