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钝岬往南(第3/4页)

“你这个混蛋,两面三刀……”他的枪声一响,后面半句话也就听不清了。

柯顿早已向旁边一闪,扑倒在地上。那来复枪的子弹差那么一点,总算没有打中他,却嗖的一声,在菲茨斯蒂芬和我的中间穿了过去,把菲茨斯蒂芬的帽边都擦掉了一层,随即又啪的一响,打在背后的岩石上。我们四把枪一齐开火,有的还打了不止一枪。

惠登两脚朝天,往后便倒。等我们赶到他身边,他早已没了气——胸部中了三枪,还有一枪打中了脑袋。

岩壁里有个洞穴,洞口极窄,洞身较长,呈三角形,由于洞口是斜的,所以我们原先没有看见。我们发现嘉波莉·科林森就蜷缩在洞底的角落里。洞里有几块毛毯,铺在一堆干海草上,还有一些罐头食品、一盏提灯,此外还另有一支来复枪。

姑娘那张小脸蛋儿满脸通红,有发烧的迹象,一开口声音都发了哑:看来是着了凉,肺部受感染了。她惊恐过度,起初连像样点儿的话都说不上一句,看上去似乎已经不认识菲茨斯蒂芬,也不认识我了。

我们来时乘的那艘摩托艇已经不能再用了。惠登的那条小船载人超过三个的话,要在那样的海浪里穿行又怕安全没有保证。所以当下就由蒂姆和罗利先乘这条小船去凯萨达,再开一条大些的船回来接我们。一来一回得花上一个半钟头。他们走后我们就做姑娘的工作,极力安慰她,要她放心:我们都是她的朋友,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渐渐的,她的眼神似乎不是那么惊慌了,呼吸不是那么急促了,指甲也不是那么死死掐着手心肉了。做了她一个钟头的工作,她终于可以回答些问题了。

她说她一点都不知道星期四晚上惠登打算要绑架她的事,也一点都不知道埃里克给我打电报的事。星期五晚上她一夜都没睡,一直在等他散完步回来。到天亮还不见他回家,她急疯了,就出去找他。她找到了他——跟我见到的一个样。她就回到屋里,打算要自杀——想一枪了结自己的性命,也了结了她这身上的祸祟。

“我干了两次,”她声音轻得像耳语,“可是总下不了手。实在下不了手啊。我真是太窝囊了。我刚想要下手,枪口却总会对不准自己。第一次我打算打自己的太阳穴,第二次想打自己的心口;可是我始终没有这个勇气啊。每次刚想要扣动扳机,我这枪口就自会往旁边一偏。第二次没有干成,我连再试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于是就换了件衣服——因为她东寻西找一折腾,身上的那件夜礼服已经沾上了泥,又钩了个洞——然后就坐上汽车,离开了那个住处。她没有说她打算去哪儿。看来她连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地——她只想快快离开这个地方——自她来到了这里,祸祟就落到了她丈夫的身上。

她汽车开出不多远,看见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开车的就是把她带到这儿来的那个人。那人把他的车子一转,横在路中,拦在她的车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一看两车就要相撞,赶紧向旁边一闪,不想却撞到了一棵树上——其他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睁开眼来,人已经在这洞里了。自此以后她就一直在这洞里。那人也差不多就一直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她要游水逃出去吧,既没有这个力气,也没有这个勇气,而这儿又没有第二条出路。

那人什么都没有给她说,也什么都没有问过她,偶尔跟她说一两句话也无非就是:“一些吃的,拿着,”或者“我回头给你拿点水来,眼下你要渴了的话就吃点罐头番茄酱先对付一下,”反正总是这一类的话吧。她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自从她丈夫死后,她也总共就见过这样一个人。

“他叫你什么?”我问。“是叫你卡特太太,还是科林森太太?”

她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

“他好像从来没有称名道姓叫过我。除了非说不可的话别的也从来不说。他也不常在这儿。一般总是我一个人在这儿。”

“这一次呢,他在这儿待了有多久?”

“天还没亮他就在这儿了。是他小船的声音把我闹醒的。”

“真的?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他真是天还没亮就在这儿了?”

“没错。”

我当时蹲在她的跟前。柯顿站在我的左手里,治安官的旁边。我抬头望望司法官,说:

“这就该由你来说清楚了,柯顿。我们看到你太太的时候是十一点多,那时你太太手都还没凉呢。”

他向我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说:“你说这话什么……什么意思?”

我听见在我另一边的弗农检察官把牙齿咬得格格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