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自白(第5/5页)

“连我写的书,也是对我很有利的。我那本《白面孔埃及人》,不是被大多数评论家说成是比白痴还不如的人写出来的吗?还有我那本《十八英寸》,记得当时的评论一致认为书中有种种相当明显的迹象,说明作者是个‘变态心理’。老弟哎,这些证据都是可以救我命的哩。我还可以向庭上亮出我这七伤八残的身子——断了胳膊少了腿,支离破碎的躯干缺了角的脸——我落得只剩了这副残骸,无疑就是犯了那么多罪的报应,是上天对我应有的惩罚。也许正是这颗炸弹,炸得我又清醒了过来,至少是不会再鬼迷心窍,沉迷于犯罪了。说不定我还已经从此皈依了上帝呢。反正这次一定可以大大地热闹一番了。我倒真很想来干一下。不过我走出这一步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他说累了,那没有包住的半张嘴气喘吁吁,一只灰色的眼睛望着我,却透出了胜利的喜悦。

“你或许会成功的,”我说着就准备要走了。“你成功了我也高兴。你受到的惩罚也够瞧的了。而且从法律上讲,只要得免处死这一条还有效,你也完全适用这一条。”

“从法律上讲适用这一条?”他把我说的这几个字照念了一遍,眼里的喜悦都消失了。他把眼光移了开去,一会儿才又回过来望着我,显得很不安。“跟我说实话。我真能适用?”

我点点头。

“可是糟糕,这一来事情不就砸了?”他叫起苦来,极力想要驱除眼里那份不安的神气,保留下往常那种懒洋洋顽皮的表情,居然干得还不算很坏。“我要真做了个‘神经病’,那可不是好玩儿的。”

我回到小海湾边的那座宅子里时,米基和麦克曼恩都在门廊前的台阶上坐着。麦克曼恩招呼了一声“哈啰”,米基还说来着:“出去了那么些时候,脸上添了女人抓破的疤痕没有啊?你那位一块玩儿的小伙伴已经几次问起过你啦。”根据他这句话,根据他们又重新把我当高尚人看待这一层,我估计嘉波莉这一下午过得还是比较安静的。

她坐起在床上,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脸上还有脂粉——也可能是又搽上的吧?——眼睛里闪着快活的光芒。

“我可没让你去了就不来了啊,”她以责备的口气说,“你太不像话了。我有一样你想不到的东西要给你看,等得都快急死啦。”

“喏,我这不是来了吗。什么东西呀?”

“把眼睛闭上。”

我闭上了眼睛。

“张开眼来。”

我张开眼来。她递给我的是玛丽·努涅斯从我口袋里扒去的那八包东西。

“这几包东西中午就到我手里了,”她口气显得很自豪,“上面留下了指印,也留下了泪痕,却一包都没有拆开过。老实说,要不去拆也不见得真就是那么难以办到的。”

“我早就有数,对你来说不会是太难的事,”我说,“所以我也就让玛丽拿去了呀。”

“你早就有数了?你那么信得过我——自己一走,就任我拿着这几包东西?”

只有傻子才会去告诉她:这两天小纸包里包着的早已不是原先的吗啡了,不过是些绵白糖罢了。

“你真是这天下最好的好人。”她抓住我的一只手,拉过去贴着她的腮帮揉了揉,却又马上放了下来,眉头皱得脸都变了样,说道,“可就是一件!今天下午你坐在那边,却故意引得我以为你是爱上了我。”

“哦,怎么回事?”我故意把面孔一板,问道。

“你这个伪君子。你骗人家小姑娘。我要是真逼得你娶了我,那可是你活该——不,我要告你一个毁约之罪。这一下午我倒一直真的信了你的话——不过信了对我倒也确实很有好处。我倒一直对你的话信以为真,直到刚才你走进屋来,我这才看清了原来你是个……”她不说了。

“是个什么?”

“是个妖怪。是个好妖怪,特别是遭难的时候,要是身边能有你这么个妖怪,那就再好没有了,不过妖怪毕竟还是个妖怪,少了些人类的弱点,比如爱情之类,而且……怎么啦?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啦?”

“哪儿能呢,”我说,“现在要是来让我跟菲茨斯蒂芬换个个儿,我倒也不一定不肯了——假如那个挺会说话的大眼女人也跟着一块儿换过来的话。”

“啐,去你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