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迷宫案 第三章(第2/3页)

(眄:读‘免’,斜视。睃:读‘缩’,看,常指斜着眼看,偷看。)

后生一听,顿时遍体生津,面色变白。只见他用手拭了拭前额,镇了镇精神,又深深舒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漾开笑容,对狄公兜头一揖,恭敬说道。“原来是县令大人微行到此,晚生这厢有礼了!老爷,晚生姓丁名祎,祖籍长安,昔年镇北大将军丁虎国之子,托祖上前德,有个秀才的功名。晚生久仰老爷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兰坊百姓盼望贤明县主,不啻大旱之望云霓。老爷这一来,兰坊可望大治,国家甚幸!黎民甚幸!只是老爷大驾光临,晚生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老爷恕罪则个!”

(祎:亦作禕,读‘一’,美好,多用于人名。——华生工作室)

狄公说道:“言重了,丁秀才何须如此说话:”他记起十几年前北疆番胡穷兵黩武,侵犯中原,一时间北部边庭狼烟四起,兵戈扰攘。圣上封丁虎国为镇北大将军,御赐虎头金印,命其统领貔貅三万膺惩胡戎。不过兵罢战弭,班师回朝之后,他却身遭黜免,解甲归田了。狄公弄不明白,丁将军之子如何来到这鄙土边乡?想到此,乃对后生说道:“丁秀才,适才你话中有话,此城气氛似不正常,你有何皮里阳秋,尽管和盘托出。”

(貔貅:读‘皮修’,古书上说的一种凶猛的野兽。比喻勇猛的将士。——华生工作室)

丁秀才没有立即作答,沉思片刻,乃道“先借一步说话,容晚生请老爷二人喝一盅香茗,也好将一孔之见,一得之愚细细禀复。”

狄公应允。三人来到门巷犄角处一爿茶肆,于隅角一张茶案旁坐下。茶博士上茶毕,丁秀才低声道:“老爷有所不知,本县出了一个恶霸,名唤钱牟,此人独揽一县大权,武断乡曲,鱼肉百姓,全县竟无一人敢对他道个不字。钱牟在宅中豢养了约百名打手,这帮爪牙整日在城中狼奔豕突,欺压良善。适才晚生在市场并未指名道姓骂他,脸上也还是吃了他打手一拳。”

(豕:读‘史’,猪。)

马荣问:“这帮打手身携何种兵器?”

“这伙泼皮平素只带棍棒、利剑在身,但钱宅内却是十八般兵刃俱全,堆积如山。”

狄公问:“城中可常见番兵越界而来?”

丁秀才摇头答道:“晚生从未见得一个。”

狄公对马荣说道:“钱牟常呈文上合,报称胡兵犯境,每每被他击溃,这显然是他故意谎报军情,以骗取上台宠信。”

马荣又问:“丁秀才,你可曾去过钱宅?”

“这个却是不敢!平日见他躲犹不及,还敢去惹是生非!钱宅那一带地方,晚生是从来不去的,只老远看见钱宅四周圈以双层围墙,四角上望楼高高耸立,可谓戒备森严。”

狄公问道。“钱牟夺去一县大权,不知用何手段?”

“这要从钱牟的父辈说起。钱父在兰坊土生土长,于中开了一爿茶庄,几十年茹苦含辛,单路蓝缕,好不容易挣得一份家业。钱父为人耿介,一向急公好义,惜老怜贫,做下不少积善功德。钱父作古归西之后,钱牟从亡父手中继承了万贯家财,却将其父之高风亮节抛于九宵云外。八年前,内地通往西域诸国的官道还经过兰坊,因此此城昔时曾是西疆一重要的交通要道和商业中心。一后来沿途三处绿洲变为荒漠,官道改线,北移三百余里,兰坊这才成了一座西徼孤城。钱牟虽富贵荣华,然家中良田大宅,奇珍异宝,娇妾美婢却早已满足不了他的无艺贪欲,故趁兰坊与世隔绝,朝廷对此地鞭长莫及之机,摇兵买马,以重金网罗了一伙泼皮、闲汉,自立为王,从此便称霸兰坊。

(徼:读‘叫’,边界,边境。——华生工作室)

“此人聪颖果敢,若投军从戎,须是一名将才。然而他恃才傲物,目无余子,宁为鸡尸,无为牛从,乐得在此称王称霸,无法无天。”

狄公道:“兰坊出了此患,难怪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了。”一面喝干茶盅起身要走。

丁秀才位移近身子,请狄公再稍坐片时。狄公迟疑一阵见后生一副苦相,使又坐了下来。丁秀才忙将三只茶盅重新倒满。狄公静候后生开言。但丁秀才一时却局促不安,欲言又止。

狄公道:“丁秀才,你有何心事。只管讲来,休要闷在胸中。”

“老爷,实不相瞒,有件事一直压在晚生心上,说来是一件家事。与恶霸钱牟倒是毫无干系。”丁秀才说到此处停了停,马荣好不耐烦,心中只怪这书生实在噜苏。

丁秀才鼓了鼓勇气,说道:“老爷,有人要坏晚生父亲的性命!”

狄公闻言,锁紧了双眉。

“既然你事先知道有此危险,正可未雨绸缪,曲突徙薪,阻止这一罪案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