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降诺曼底(第3/25页)

我们乘坐的运输机剧烈地抖动,机身仿佛发出了悲鸣。云雾从打开的舱门外一下子灌了进来,吹得我们所有人东倒西歪。强风令人透不过气,身边有人呕吐起来,我胃里的东西也涌到了嗓子眼,于是赶快用手捂住了嘴。可恶,所谓的晕机药没有半点作用,我恨不得赶快跳下去!

又一阵巨大的晃动震得我踉跄着跪到了地上,刚才握着的小型金属信号器滚了出去,我急忙伸手去够,但沉重的装备压得我直不起身子。现在让我们跳下的话,肯定会在我这里卡住。

“再耽误下去我们都要被烧成灰了,还不能降落吗!?”有人喊道。

哦不,再等等,我还没站起来。我伏在地上,连拾起的金属信号器都放不进口袋,就在这时,一只戴着厚手套的大手出现在我眼前。

“蒂姆,你还好吗?”

会这样称呼我的只有一个人,头盔压得脖子发沉,我吃力地抬起了头,果然是爱德华·格林伯格。他向我伸出了手,黑色的瞳孔中闪现着曳光弹的火光。也许是平时一直戴着眼镜,而现在没戴眼镜的缘故,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不好意思。”

我抓住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到这家伙时,我总是联想到铅笔或者是钢笔的笔尖,估计是因为他的身形过于纤细以及下巴太尖。爱德向我点了点头,用拳头捶了捶绑在我胸口上的降落伞包。

“拿好金属信号器啊,这东西弄丢了可就糟了。”

“不说我也知道,只不过戴着厚手套不方便,所以衣兜的纽扣没系好……”

话音未落,一束更大的火光在我们的飞机周围爆炸,这时后舱门闪起了绿灯,是降落的信号!

“出发!跟上我。”

管理部部长吼完后便从舱门跳了出去。我贴着机窗目送着少尉下落的身影,看到他在云层中穿梭着,最后降落伞绽开了一朵白花。但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身后的麦考利却拖着哭腔怎么也不肯跳下去。

“跳不了!速度太快了!”

“快跳!快点,浑蛋!”

在战友们的叫骂声中,可怜的麦考利咆哮着跳了出去,转瞬间就被黑暗吞噬。随着“出发”的叫喊声,战友们一个接一个跳出舱门。我拉下了头盔,倒吸了一口凉气。麦考利说得没错,运输机的速度比训练时快太多了。毫无疑问,这是因为飞行员畏惧防空炮火所以没有按规定的速度驾驶,平日里那无所畏惧的“啸鹰”作风连这点考验都禁不住?

爱德跳了下去,现在轮到我了。我不禁冷汗涔涔,舱门的扶手外漆黑一片,黑压压的大地仿佛张着巨口,曳光弹不断在我的眼前掠过。

“快点!小鬼。”

医护兵斯帕克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跌出了舱门,瞬间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重力。我不禁对着斯帕克大喊道:“你对得起你左臂上的红十字吗?!”

自动牵引绳被我拖了出去,长度延伸到尽头后“啪”地一下断开,一股力量传到我的肩头。当我好容易挺直脊背,重新调整身体的姿势后,降落伞终于打开了。我感觉身体腾地被“拽”了上去,穿过胯裆的绑带顿时向上勒得死死的,挤得我“老二”生疼,彻骨的疼痛顺着裆部一直窜到了脑袋顶。我又忽然感到腿肚子附近一阵轻松,低头一看,裹在腿上的腿袋掉了下去,不久便消失在茫茫黑暗中。可恶,我还专门用它装了地雷和匕首!

高射炮和机关枪耀眼的火光不断从下方袭来。中弹燃烧的运输机在爆炸声中断成两节,我漂浮在一片枪林弹雨中,只顾着祈祷自己能平安无事。

“啊啊,我真是一个胆小鬼。”

我边自言自语着边解开了武器袋的绑带,让武器袋先落了下去。地面越来越近,眼前出现了影影绰绰的灌木丛,我躲避不及,一下子扎了进去。细小的枝干刺得我浑身疼痛,又因为身上裹着降落伞,挺起上身也着实费力。胸口的卡扣还没解开,我赶忙拔出绑在靴子旁的小刀割断了绳子,这时灌木枝因承受不了我的重量而折断,我猛地栽到了地面的草丛里,脸上沾满了露水。

下巴的头盔绳扣被拉松,头盔随之摔了出去。就在我伸手去够头盔时,四周响起了骇人的机枪声。我急忙躲进灌木丛中,屏住呼吸。躲了一会儿后,我重新戴好头盔,将挂在树枝上的降落伞拽了下来,攒成球状藏在了灌木丛里。

我拿下肩上的步枪,将手指放在扳机上警惕着黑暗处。周围有几棵零星的树木,灌木丛的长度大约有三十英尺[6],我完全搞不清自己落在何处。

“按训练时那样去做就好,按训练时……”

我的心跳快得惊人,一声声震动传入脑膜中。我努力平复着心情,告诉自己像训练时那样做就好,但从刚才开始就不绝于耳的枪炮声使我心神不宁。我摸到了先落下的武器袋,取出了反坦克地雷和手榴弹,也不知道其他战友的情况如何,周围没有他们的迹象。我开始后悔跳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犹豫,要知道跳下时稍稍晚一步就会和前面的人拉开很大距离。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笔直向上的高射炮火光,犹如射向天空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