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第3/27页)

“只能去水箱那边打水了……听说等到夏天才会换上正儿八经的装备。”

“说起夏天,夏至就快到了吧?”

我们在战斗服外面套上围裙,紧紧系好带子,戴着厨师帽的营级炊事兵走到前面来,大声宣布了晚饭的菜单。

凉拌鲜白菜、用水溶性蛋粉做的炒蛋、香烤脆肠苹果片,还有用名字里带个“麦”字的粉全掺到了一块儿的混合小麦粉“国花”烤成的面包。

“当地的居民支援了我们许多苹果。因为是储备粮,所以稍微有些干瘪,你们花点心思做。”

在他的背后,后勤兵们不停搬来大量麻袋,堆放在厨房里头。所有麻袋都鼓鼓囊囊的。

“……他刚才是不是说香烤脆肠苹果片?”迭戈嘀咕着,“意思是说我们要把这些全部切成片?我们还有圆白菜要处理吧?”

有两三个苹果从没扎好的袋口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一会儿后滚到了我的脚边。我捡起其中一个,用手擦了擦,外皮皱巴巴的,还有些地方已经变黑了,手指轻轻一按就凹了一块。

“动作快,别跟乌龟似的!苹果不用剥皮了,直接切成片。切圆白菜的人到中央灶台集合!都给我麻利点!”

在营级炊事兵的指示下,苹果切片的任务暂时交给了帮厨兵们。帮厨的都是普通的士兵,一般是成绩不好的人或者违反了什么规定的人才会被带到这里帮厨,比如睡过头啊、搞卫生的时候迟到了啊。换句话说,不光普通的士兵,连上层的人都觉得我们的工作是“惩罚措施”。

迭戈扯断香肠之间连接的肠衣把它们一根根分开,而我则跟H连和I连的炊事兵一起加入了凉拌鲜白菜的准备工作中。

每个连有两百人左右,而且全都是胃口倍儿棒的壮年男子,光是圆白菜就要准备五十磅[6]。一颗圆白菜大概有三磅,所以算起来我一个人就要负责切十六七个。

剜掉菜心之后用菜刀把菜叶切碎,全部处理完之后巨大的碗就被堆满了。我的右手抖个不停,手肘以下的肌肉抽了筋,疼得我直接蹲到地上痛苦了半天。

就在我不断开握手掌一点点放松肌肉的时候,一个呆站在厨房门口什么都不做的男人吸引了我的视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头的工作上,所以没注意到他。他个子很大,体格健壮,长手长脚,配上剃得很短的淡金色头发,让人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有北欧血统。

“你这家伙。”我不爽地叫住了他,大步朝他走去,“喂,你倒是帮点忙啊,邓希尔。”

这个男人,也就是邓希尔,听到我的声音眨眨眼睛,以一种特别迟钝的动作抬起了头,就好像刚才为止他都沉浸在别的世界里,这会儿才被我强行拖了回来一样。他的突额头在眼部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就像是鲍里斯·卡洛夫扮演的科学怪人。

“帮忙?让我?”

粗野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些北部的口音。他应该是密歇根、威斯康星或者明尼苏达的人吧。我只是在心里猜测一下,并没有向他本人询问出生地的意思。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想跟他说太多话。

“随便做什么都行啊。你是炊事兵,总要干点炊事兵的活吧,现在大家都忙着呢。军医不是也说你可以自由活动了吗?”

这个傻子的全名叫菲利普·邓希尔。他就是我和爱德在昂戈维尔奥普兰抱着炊具到处借清洁剂的那一天,在民家地下室发现的伤兵。我至今还记得那位年轻女子给我们吃的煮鸡蛋的味道。

说老实话,我很讨厌这家伙。虽然他也没对我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整天一副呆样,明明是新来的却连个正经招呼都没跟我们打过。他就不能表现出一点想要融入我们中间的努力吗?我一这样想,就会生起气来。

说起来这家伙被配属到我们部队这件事本身就不合惯例。空降部队跟其他的步兵部队不一样,曾经脱离过战线的伤兵在复归的时候一般会回到自己原本所属的队里。

但邓希尔的情况不一样。他原本的部队在空降不久之后就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幸存下来的其他队员又在他养伤期间被重新编队、派遣到了其他地区。他所属的部队好像是比我们早了几小时空降的先遣部队之一,负责的任务是侦察和设置信号灯,用来引导后面的部队到达目的地,为即将开始的正式作战做准备。

这件事让我更加不快,因为在空降之后我不慎踩到的尸体,正是先遣部队的士兵。虽然杀死他的是纳粹,踩到尸体也是因为天太黑,并不是我的错。但我仍然觉得有些愧疚,心想为什么偏偏邓希尔这个傻大个活了下来。

或许是藏起邓希尔的那家人看护得十分用心,邓希尔只在救护站接受了一点治疗,很快就能回归前线。结果因为G连跟他同属一个空降师,又是最早找到他的部队,所以他就被配属到了G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