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鹪鹩与秃鹫(第18/31页)
“你想凯蒂等得脖子都长了,可等她一打开仓库,她的那个表情啊……”
我一边憋笑,一边给他们讲了倔强的妹妹闹起别扭来整整两三天都没跟任何人说话的故事。正叼着烟的莱纳斯也扬起了嘴角。
说起来我还没听莱纳斯说过他家里人的事情呢。我只听人说过斯帕克家里都是医生……爱德的身世背景我也一无所知。听说迭戈家里算上爷爷总共有十个人,他在一群兄弟里排行正中,食物和衣服都是要跟兄弟们抢的。
“你家看起来挺和睦的,真好。”
“是吗?莱纳斯家里呢?”
“我家啊,只能说给了我不少锻炼吧?”
“锻炼?你们在家里做运动吗?”
我把炸好的土豆片装进碟子里,然后再往平底锅放了一点儿腌沙丁鱼和一大堆奶酪。生火煮熟之后加入少许牛奶,用勺子搅拌均匀,稠稠的奶酪拉出了一条长线。
“看起来很好吃。”
“莱纳斯,说说吧。”
“嗯……也没什么可说的啦。”
莱纳斯猛抓了几下金色的头发,停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话。
“小子你是一九二五年生的是吧?那比我小三岁。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正好是禁酒令的那个时代。我老爸在我出生之前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我妈有一天也离家出走了。我还有个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不过他总在四处游荡,几乎没回过家。”
他朝着天花板吐出一口烟雾,用手指弹掉烟灰。
“一开始老爸还有工作,还能在郊区的地下酒吧买到酒喝。但是大萧条开始之后他失业了,然后就不行了。我们那时候住在芝加哥,城市治安差,所以小孩也能找到不少工作——虽说基本都是些违法的工作吧——总而言之我就开始挣钱给老爸买酒了,要不然他会去喝甲醇酒的。”
甲醇酒的原料不是一般的食用乙醇,而是用作燃料的有毒的甲醇,喝这种酒有可能会危及视力和生命。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等你长大了,不管再怎么想喝酒,也绝对不能喝私酿酒,里面可能掺了甲醇”。爷爷是杂货店的经营者,大概也曾经做过地下生意吧。
“老爸的视力本来就已经不太好了,我叫他不要再喝了,他也不听。有一天我托雇主的关系弄到了真正的威士忌,虽然掺了水,但我想老爸只要有这个应该就暂时不会碰甲醇了吧,所以就很高兴地回家了。我打开家门,看见他已经趴在餐桌上死了,地上有个碎掉的瓶子。那个老笨蛋几乎都没怎么稀释就给干下去了。只要他再等上几分钟,就可以喝着他最喜欢的威士忌去死了啊。”
莱纳斯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我讲完啦。总之,要是让我负责买酒,他就不用死了。”
“什么嘛,‘锻炼’是这个意思啊。”
明明是个沉重的故事,但莱纳斯故意说得很轻松,我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了。我以前总觉得他这么喜欢买东西真是个怪人,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去。他能这么熟练地安抚发酒疯的麦克,大概也是因为从前他就是这样照顾父亲的吧。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把沙丁鱼奶酪沙司浇到了刚才炸好的土豆片上。
我摇醒罗蒂,把刚做好的菜拿到她眼前,年幼的少女却对我怒目而视。不过她好像是真的肚子饿了,我又听到了肚子叫的声音。我差点笑了出来,不过这样的孩子如果被人笑的话一定会闹别扭的,所以我故意摆出一脸严肃的样子,一言不发地把盘子塞给她,然后转向另一边,装作不再看她。数秒之后我听到吃东西的声音,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听说斯帕克是医生世家来着?”
斯帕克正一脸不高兴地噘着嘴抽烟,我随口把话题丢给他,他眉间的皱纹立马更深了。
“你听谁说的?”
“传言嘛,记不清了。你父母是开诊所的吧?”
“少说废话,拉完屎快睡。”
这时天花板上的盖板突然打开,爱德从楼梯走了下来。我们一直忙着处理这边的事情,都忘了他和亚伦中士一起用通信机寻求沃克连长今后的指示这茬了。
“怎么样?连长有什么指示?”
爱德没有立刻回答我。他脱下头盔,搔着被压平的黑发,加入了我们中间。他深深叹出一口气,用战斗服的一角擦了擦眼镜。
“沃克连长阵亡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