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页)
“糟透了。”在这三个字之后,是久久的停顿。
格雷琴用指尖轻敲着嘴唇,动作中带着戒烟者的紧张不安,“天知道,先前就已经够糟糕的了。人人都为了金钱和旱灾而担惊受怕。现在,卢克和他的家人又出了这种事,真是糟透了,亚伦。真的糟透了,你都能感觉得到,一切都那么明显。我们走在街上,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既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茫然地看着彼此,猜测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天哪!”
“是啊,你根本无法想象。”
“你跟卢克还走得很近吗?”福克好奇地问道。
格雷琴犹豫了一下,紧紧地抿起了嘴:“不,已经有很多年不那么亲近了,不像咱们四个在一起的时候。”
福克又想起了那张照片。卢克、格雷琴、他自己,还有留着黑色长发的艾莉·迪肯。他们四个曾经是那么密不可分。那时他们年少单纯,以为身边的朋友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而那心心相印的羁绊将会天长地久。
卢克说谎了。你说谎了。
“你肯定一直都跟他保持着联系喽?”格雷琴说。
“断断续续吧。”至少这是实话,“有时他去墨尔本办事,我们会见个面,一起喝杯啤酒。”福克停顿了一下,“但是,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实在太忙了,你知道吗?他有了自己的家庭,而我的工作也很繁重。”
“没关系,你不用找借口。其实我们都感到很内疚。”
社区活动中心里人头涌动,福克在台阶下踟蹰不前,格雷琴拽了拽他的胳膊。
“来吧,没事的。大多数人也许根本就不记得你了呢!”
“可还是有很多人会记得我,尤其是看过葬礼上的那张照片之后。”
格雷琴做了个鬼脸:“是啊,我懂。当时我也挺震惊的。不过你瞧,今天大家伙要操心的事儿可多了,不会都惦记着你的。你低着头,咱们到后面去。”
她等不及回话,便一手抓住福克的袖子,一手拉住自己的儿子,领着他俩走进去,慢慢地穿过人群。屋里闷热难当,虽然活动中心的空调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依然无济于事。哀悼者在屋子的阴凉处挤作一团,他们神情严肃地互相交谈着,手里端着塑料茶杯和装了巧克力蛋糕的塑料盘子。
格雷琴好不容易来到了法式落地窗前,不想跟众人挤在一起的落单者都从这里走了出去,站在阳光斑驳的游乐场上。他们在栏杆旁找到了一处有阴影的地方,拉奇朝滚烫的金属滑梯跑去,打算试试还能不能玩儿。
“其实你不用陪我站在一起的,这样也许会玷污你的好名声。”说着,福克把帽檐儿又拉低了一些,挡住自己的脸。
“哎呀,别瞎说!况且我的名声也已经被我自己糟蹋得差不多了。”
福克扫了一眼游乐场,看到一对老夫妇,好像以前是他父亲的朋友。他们正在跟一位年轻的警察交谈,那个警察穿了全套的制服,脚上还蹬着靴子,在下午的太阳底下热得大汗淋漓。当他礼貌地点头时,前额都在闪闪发亮。
“嘿,”福克说,“那就是巴布里斯的接班人吗?”
格雷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巴布里斯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挺可悲的。他以前老是讲一些恐怖故事,主角全是在农场调皮捣蛋的小孩子,结果把我们吓得半死,记得吗?”
“是啊。他之所以会心脏病发作,全是这二十年来自作自受。”
“虽然如此,但还是挺遗憾的。”福克真心诚意地说,“这个新人怎么称呼?”
“拉科警长。要是你觉得他看起来一脸倒霉相,那就对了,因为事实如此。”
“他干得不好吗?看起来跟大家相处得还可以啊。”
“谁知道好不好。他才来上任,一转眼就出了这事儿。”
“刚来就碰上这么个烂摊子,确实有的受了。”
格雷琴刚要开口回答,就被落地窗旁的一阵骚动打断了。众人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芭布·汉德勒与格里·汉德勒出现了。夫妻俩在夺目的阳光下眨着眼睛,紧紧地握着手在一群群哀悼者中来回走动。几句话,一个拥抱,勇敢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前行。
“你有多久没跟他们说过话了?”格雷琴小声问。
“二十年,直到上周为止。”福克说完,便静静地等着。格里从游乐场的另一边望过来,看见了福克与格雷琴。他本来正要跟一个身材圆胖的女人拥抱,这时立刻抽出身来,那女人猝不及防,双臂扑了个空。
到葬礼上来。
福克依言来了。此刻,他看着卢克的父亲一步步走近。
格雷琴抢先拦在前面给了格里一个拥抱。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与福克对视着,他的瞳孔又大又亮。福克怀疑,为了撑过今天,他说不定借助了药物。当格里终于被放开后,他伸出热乎乎的手,紧紧地握住了福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