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3/3页)
比利根本就不该在那儿。惠特拉姆紧紧地抓着咖啡杯,回身朝办公室走去。那个男孩儿当时不该在房子里的。本来一切都照着惠特拉姆的想法安排好了。他故意把那套羽毛球拍拿出来,然后旁敲侧击地劝说桑德拉去打电话,临时约比利过来玩儿。如果不是那孩子的白痴母亲出尔反尔,毁掉了整个计划,那么比利也不会卷进来。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惠特拉姆觉得自己尽力了,他试过要救那个孩子,没成功又不是他的错。他喝了一大口热咖啡,不禁眉头紧锁。滚烫的液体入口,顺着咽喉流淌下去,在肚子里熊熊燃烧,最后涌上来一股又酸又涩的恶臭。
离开酒馆时,惠特拉姆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在疼痛抽搐。回家以后,他整夜都无法入睡,在脑海里不停地完善着自己的计划。第二天,他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双眼空洞地等待那不可避免的敲门声响起。凯伦应该把秘密说出去了吧,肯定的。马上就有人要来了,只是不知道是谁。警察?学校董事会主席?也许又是凯伦自己?他既感到恐惧,又隐隐地期盼着。只要有人来敲门,那就说明事情败露了,一切都为时已晚。如此一来,他也就不用把自己的计划付诸实践了。
用不着多想,他就知道自己一定能狠下心来动手。当初在富士贵区的小巷里,事实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说起来,都怪那个死掉的家伙太蠢了,办事一点儿都不专业。
惠特拉姆以前见过那个追债的男人。那人把惠特拉姆堵在停车场,抢走了他的钱包,还在他的肚子上重重地揍了一拳,威胁他按时还钱。惠特拉姆估计,在富士贵区的小巷里,本来也应该是这个流程——他先还上一笔钱,然后再挨上一顿打。但是,那人却突然变得愤怒异常,挥舞着刀子逼他交出更多的现金。转眼之间,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那个人粗心大意,而且显然是受了酒精或毒品的影响。他听到“老师”这个词,于是便低估了惠特拉姆那运动员般的矫健身手。他跌跌撞撞地扑向惠特拉姆,却反被抱住,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刀片在路灯下散发着橙色的光芒,惠特拉姆感到刀尖划过自己的腹部,留下了一道鲜红的伤痕,热血流了出来。激动与恐惧席卷而来,他一把抓住了那人持刀的手,用力扭动,借着自身的重量把刀子反刺进袭击者的躯干。那人不肯松手,直到刀尖深深插入体内,还在紧握着刀柄。惠特拉姆把呻吟的敌人压在地上,听着鲜血汩汩地流淌,感受着对手的脉搏跳得越来越慢。惠特拉姆又等了一会儿,躺在地上的男人没了呼吸,然后他又等了整整一分钟。
惠特拉姆的眼中满是泪水,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一样,他生怕自己会突然晕过去。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埋藏着一股镇定。他被逼到了绝境,所以才奋起反抗。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惠特拉姆很熟悉那种从高处坠落、绝望无助的恶心感,每次伸手去掏钱包时,这种感觉都会扑面而来。不过这回,他却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用颤抖的手指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那道伤口并不深,看起来很吓人,其实伤得不重。他弯下腰,像模像样地给袭击者做了两次心肺复苏。这样一来,他在血泊中留下的指纹就成了他发挥人道主义精神的勋章。他在隔壁街道找到了一户亮着灯的人家,尽情地发泄了自己压抑的情绪,说自己遇上了行凶抢劫,拜托他们打电话报警。“歹徒跑了,可是快点儿,求求你们,快点儿叫救护车来,有人受了重伤!”
最近,惠特拉姆常常会想起那桩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正当防卫。当年的危险发生在小巷里,敌人的手里拿着一把刀子;如今的威胁出现在办公室里,对方的武器是一张信纸。在他看来,这二者并没有什么分别,巷子里的男人和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凯伦一样,他们都逼着他动手,逼着他行动。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惠特拉姆当然要选择保护自己。
放学的时间到了又过了,教室里和操场上的人都走光了。没有人来敲门,说明她还未将此事上报,他尚能挽救一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看了一眼表,下定决心。
就趁现在。
[1]便衣警车(unmarked police car):车身没有明显涂装标识以及警灯的警车,通常警灯会安装在车内,或是手动在车顶随时加装。
[2]射钉枪(nail gun):又称射钉器,由于外形和原理都与手枪相似,因此常称为射钉枪。它是一种利用发射空包弹产生的火药燃气作为动力,将钉子打入建筑体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