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侦探成濑将虎(第12/16页)
但是从那天晚上起,江幡京在我心目中不再是大哥的情妇,也不再是我寄宿的家里的女主人,不论是打扫事务所还是收取保护费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她柔软的肌肤和又甜又香的气味。总之,我喜欢上她了。每当意识到这一点,我就会想到世罗哥。虽然我什么亏心事都没做,却总是躲着他的目光。夜里早已听惯的两人做爱的动静,也会让我嫉妒得要命。
十二月七日,又出事了。
世罗和贤太再次被人袭击,货又被抢走了。
这回是在浅草。世罗的面颊和手臂被刀割伤,贤太的脸挨了好几拳。因为又是突然袭击,又没能看清对方的脸。这回还是我看车,没有挨打,但货仍然被偷走了。我虽然没有离开车,可居然没有察觉到车篷被刀划开,纸箱里的货被偷了个一干二净。贤太左右开弓赏了我好几个大嘴巴,我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因为醉心于练习挂挡,外面的动静一点都没听见。
因为是第二次遭遇袭击,户岛帮上上下下都非常愤怒,但还是不敢轻易采取报复行动。因为浅草是可以在东京列入前五名的大帮派金子帮的地盘,跟金子帮打起来只能是鸡蛋碰石头,搞不好就会彻底灭亡。干部会研究达成的一致意见非常消极:以后多派几个人看车。
回到目黑的家里,世罗又发了疯。他用东西砸京姐,用脚踹我,又把我们赶出去了。跟上次不同,这回我没有跟京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去吃饭,独自住进了一家便宜旅馆。如果我跟京姐在一起,肯定会犯错误。
我向明智侦探事务所作了简单的汇报,就躺在旅馆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起这次偷袭事件。
是金子帮干的吗?像这种大帮派,如果有人侵犯他们的地盘,他们有必要暗中下手吗?打户岛帮根本是小菜一碟,正面攻击不是更有效吗?如果不是金子帮又能是谁?难道是买毒品的客人,为了省几个钱,集结人手抢货?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送货时要走哪条路,怎会把握得那么准确?莫非户岛帮内部有奸细……
我蜷缩在臭得噎人的被子里,一直到天亮都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回到目黑的家里时,世罗死了。
世罗死在浴室里,全身赤裸,脸朝上躺在地上。一只眼睛瞪得很大,眼球都要掉出来了,另一只眼睛半睁着,嘴唇好像扭曲的橡皮筋,脸颊也扭曲着,可见死的时候非常痛苦。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惨相,反正根本看不出他生前端正的容貌。痛苦成那个样子也不奇怪,他的腹部被胡乱切开,脂肪、肌肉、骨头,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肠子就像一条瘫在瓷砖地面上的大蛇。
京姐坐在浴室门口的地板上,脖子仿佛折断了似的低垂着,两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我大声叫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还活着。我看了看她的脸,虚无的眼睛眨动着,好像在想什么事。
京姐右手拿着一把菜刀,刀上沾满了黑色的血迹。难道是她杀了世罗?不可能。我又叫了她几声,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她凌晨回到家时已经是这样了,菜刀是她从地上捡起来的。
我让她放下菜刀,把她拉到卧室里。
十平方米大小的卧室一片狼藉,好像遭受了台风袭击。衣柜倒了,摆列在上面的瓷娃娃摔得粉碎,镜子被砸裂,纸糊的推拉门上到处是破洞,壁橱里的棉被扯了出来,散乱在榻榻米上。
房间里乱七八糟,尸体被开膛破肚,跟八寻帮本间凶案现场完全一致,而且同样没有人报警。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了黑道上的人,当然不能报警。我安排京姐躺下,立刻给户岛帮事务所打电话,说明情况后请求指示。他们说立刻派人过来,要我保护好现场,耐心等待。
不过我觉得等待是无能的表现,于是等京姐安静下来后,我又回浴室检视起现场来。我本来就是个侦探。
刚才吓晕了,光顾着害怕,没闻见浴室里的血腥味。不,不只是血腥味,还有以前封闭在身体里的脂肪、肌肉、体液、未消化的食物等等混合在一起的臭味。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浓重臭味,简直令人无法呼吸。可是,我不敢打开窗户换气,我担心这臭味会把邻居招来。我用毛巾掩住鼻子,开始仔细观察世罗的尸体,但我还是没有勇气去看他流出五脏六腑的肚子。
尸体一丝不挂,衣服胡乱丢在更衣间的地上,没有放在专门装衣服的篮子里。衬衫、裤子、袜子都没弄脏,这说明他是脱掉衣服以后,或者说是在洗澡的时候被杀死的。
因为实在无法呼吸,我暂时离开浴室回卧室。京姐一动不动地躺着,我问她喝不喝水,她摇摇头,连眼睛都没睁。我把卧室的窗户拉开一条缝,鼻子凑在隙缝处,初冬的冷空气让我觉得舒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