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夜读(第2/2页)

我一看,额头中央起了一个红点。无疑是被我培育的蜘蛛咬的。我为计划成功而暗自高兴,不过表面上当然不露声色。“没事儿,这一带蚊子很厉害。”我只用这么一句就把当晚给打发了。然后,我听着他整夜痛苦挣扎直到天亮的动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不久天亮了,弗雷德鼓动我去爬山。可当时我怎么能跟他去呢?不久后他就会断手断脚再断头,就算我再怎么像魔鬼一样残酷,也无法装作没事似的目睹着这一切发生啊……

毫不知情的弗雷德见我不去,便遗憾地摇摇头,一个人爬上了山。

自那以来的数周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何等焦虑的心情中度过的。啊,此时应该是他断手的时刻,现在正是他的脚脱落的时刻……我每日都在掐指计算。啊!我一定是变成了一个活鬼。就这样计算着日子,不久,我终于无法忍耐,想亲眼看看弗雷德究竟已变成何种模样,哪怕只看一眼也行。

于是,在弗雷德上山后正好第二个月时,我循着他的足迹往山上爬去。

在山中的五天时间里,我发疯般地寻找着弗雷德的踪迹。然后有一天,我终于遇上了已完全变成我预期中的形象的弗雷德。啊!当时的恐怖和可怕,我现在想想都浑身冒凉气。

那是我进山后的第五天的傍晚。嗓子冒烟的我忽然在山谷里发现了一条河,于是往山谷走去。当我趴下来正要喝水时,忽然看到一只尚未完全化为白骨的人的右手。

啊!弗雷德的右手终于在这儿脱落了。我战战兢兢地往前靠近,无疑是因紫斑病脱落的手臂。

我当时的心情无以言表。喜悦?恐怖?悲哀?我越发疯狂,不亲眼看到弗雷德的死状我决不罢休。

我发现脱落的右脚则是在距此不远的一处洞窟的入口。终于连脚也断了。可是头呢?人头呢?

我像一条狂犬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在附近的草丛中到处寻找。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个异样的想法。

我前面已经提到过,作为这紫斑病的特征,从最初患上这种病直到最后头颅脱落,其间所需的时间非常精准。于是我掐指一算,今天居然就是他头颅落地的日子!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无比惊讶。“啊!今天!今天头颅落地!”我不由得叫出声。

猜一猜接下来如何?洞穴的深处竟幽幽地传来一个声响:“啊!今天!今天头颅落地!”

我愕然往后一跳。是回音,还是我耳朵听错了?不,也许是——

啊!就在这时,洞穴深处浮出一个人影。

一只手,一条腿——一点一点从黑暗中冒出来一个异样的身影。满脸覆盖着紫色的斑点,分明是弗雷德那面目全非的身影。

弗雷德一面用残存的左手指着我一面说:“啊,果然是你啊!就是你把我弄成这模样的吧。喂,你听着,你一定是在怀疑我与凯蒂的关系,才让我受这种罪的吧,可这完全是你的误解。我告诉你,我跟凯蒂是亲兄妹!”

话音未落,弗雷德那紫色的头颅便骨碌一下滚落到了我的跟前。一瞬间,我只觉得天和地同时朝我的身上压下来。嗷!凯蒂,弗雷德!

可上帝是公平的。为惩罚我的罪责,他用我发现的这种怪病,把我自己也变成了像弗雷德一样的惨状。我不知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感染上的。可是,我现在分明也感染上了紫斑病。不久我就会手脚脱落,最后头颅都会脱落。啊!这么痛苦!这么苦闷!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罪有应得?

至此,罗伯茨医生啪嗒一下合上笔记本。侧耳倾听的众人这才抬起头来,长吁一口气,浑身发抖。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钟表的声音在恐怖地告知着时间的流逝。

外面果然下起了雷阵雨。俱乐部的夜晚愈发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