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火焰”回忆录(第2/7页)
这时内德刚带我做完晚间运动回到马厩。他给我接了一桶水,但我几乎没怎么喝,因为水太凉了,不合我的口味,况且还带有马口铁的臭气,让我鼻孔发痒。我刚好离那扇敞开的小窗很近,可以透过窗子看到伊迪丝正往这边走来,而荒野里刚好有一个跌跌撞撞地走向马厩的男人,他俩就快要碰上面了。就在那个时候,打着盹儿的夏普突然站起来并且开始狂吠。
很明显,伊迪丝既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这个陌生人。这时她离马厩已经不到一百英尺了——在这个距离上我尚且无法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那种肥皂、汗味和一点薰衣草香味混合的特殊气息——而那个男人接近了她,并叫她站住。在这附近,不管是什么声音都会传得很远。
我们的伊迪丝虽是乡下出身,但也拥有许多优秀的品质。她虽感到惊讶,却还是毫不畏惧地举起了提灯。借着提灯的光,我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神情紧张的男人,穿着打扮倒像是上流社会的人物,戴着一顶呢帽,穿灰色花呢的衣服,脚踏一双带绑腿的高筒靴,其上沾满了泥巴和黄色的荆棘花,那东西在荒野的每个角落里都生长着,就连长满苔藓的石缝中也不例外。他的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引人注目的丝质领带,红黑相间。此人大约三十来岁,手持一根沉重的圆头手杖——就是我听人们说起过的那种槟榔屿律师杖。一个打着那样的条纹领带,又拿着这样的手杖的男人很显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你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他向女仆询问道。
伊迪丝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她确实应当这么做。
“要不是看到你的灯光,”他继续以令人提不起信任之心的“友善”语气说道,“我真想在荒野里过夜了。”
“你走到金斯皮兰马厩旁边了。”伊迪丝最终回答道。
“啊,真的!”那男人大声说道,“真好运气!”他可真不是个好演员。他看了看她手中的盘子并且说道:“我知道每天晚上都有一个小马倌独自睡在这里,这就是你送给他的晚饭吧?我相信你总不会那么骄傲,连一件新衣服的钱也不屑赚吧?”
伊迪丝脸上露出拒绝的神情,但他还是将手从花呢西装的翻领上面伸进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片。“务必在今天晚上把这东西送给那个孩子,那你就能得到可以买一件最漂亮的上衣的钱。”
伊迪丝可不是个笨姑娘。她一言不发地绕过了那个男人,因为马厩的门已锁了,她便奔向那扇开着的小窗,她往常也总是将晚餐从这个窗子递给值班的小马倌。她的突然出现使得夏普又开始狂吠。内德这时已经坐在了窗下,伊迪丝从窗口将菜盘递给他,随后就开始讲述刚才的遭遇。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正从黑暗中走向这扇窗子,杂草在他脚下吱嘎作响,而且他身上还有羊毛和烟斗的气味。当他出现在窗子旁边时,他们两人都吃了一惊。他手里攥着一张钞票。夏普发出低沉的吼声,那个男人谨慎地注视着他。
他很快就以自来熟的语气对内德说道:“晚安。我有话同你说。”我听到他把手杖靠在外墙上面时发出的声音。
内德是一个勇敢的、不屈不挠的小伙子。“你到这里有什么事?”他质问道。
“这件事可以使你口袋里装些东西。”那男人油腔滑调地说,“你们有两骑马参加韦塞克斯杯锦标赛,一匹是‘银色火焰’,一匹是贝阿德。你把可靠的消息透露给我,你不会吃亏的。听说在五弗隆距离赛马中,贝阿德可以超过‘银色火焰’一百码,你们自己都把赌注押到贝阿德身上,这是真的吗?”
我不是小看年轻的贝阿德——这家伙自以为他的身子很长,不过他的估算至少是实际情况的一点五倍——但相比那个男人的这句话,这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牛皮罢了。
“这么说,你是一个该死的赛马探子了!”内德喊道。看来在马厩里工作对于提升语言的文明程度并无好处。不过正如我母亲所说,不管一匹马的仆人的行为如何,马儿本身一定要保持绅士或是淑女的风度。
“现在我要让你知道,在金斯皮兰我们是怎样对付这些家伙的!”鲁莽的内德高叫着。他跳起来冲到马厩的另一边,把夏普放了出来,后者早就站了起来,发出令人畏惧的低沉吼声。伊迪丝这会儿已经往斯特雷克家那边跑去了。
当内德打开前门的锁时,夏普就吼叫着冲了出去:“我都快睡着了!你怎么敢打扰我?像你这种陌生人刚好做我的晚餐!”夏普总是这么夸张,但他粗哑的吠叫声还是相当可信的。
内德锁好门后也跑了出去,消失在黑暗里。很快他又喘息着回来了,并没有把那个陌生人抓回来。后来我听到他对其他的小马倌说他在黑暗中把人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