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名画(第6/7页)

门被钥匙打开了,他听到宾尼平底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德卡?”他听到宾尼从背后跟他说话。

他还是一动不动。

然后他感到宾尼的双手放在他肩头的重量,他起身推开宾尼,转身,挥动一只拳头。

一眼看到宾尼令他大吃一惊,宾尼的绿色眼睛不再闪着光,而是呆滞无神。对方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但是怒火迅速充满德卡尔伯全身,他举起了另一只拳头,摆出了拳击的架势。宾尼嘴里吐出嘶哑的笑声。“我的老天,德卡,你怎么成这副傻样了?”他按下德卡尔伯的双手,“进来吧,别把鼻子晒红了。”

宾尼转身进了房间,留下德卡尔伯呆呆地站在那里。宾尼的话带着久违的暧昧,让他心头一软,双臂不听使唤了。

他跟着宾尼穿过法式门进入厨房。宾尼打开带着架子的冰箱,仿佛他还是这里的住户,弯腰去拿东西,找桃汁,倒了两杯。

德卡尔伯对桃汁视而不见,反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宾尼的表情似乎在说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周五深夜从画架上拿的,在你交货之前。”

德卡尔伯在脑海里理了下头绪。BB夫妇是在他从失恋中恢复过来后拿走的画,当时他以为宾尼已经从他的生活当中离开了。

“然后呢?”

“然后我把原画给了沙尔顿,两天之后调包。”威廉·沙尔顿是本市最好的画师,临摹速度无人能出其右。

德卡尔伯气得青筋突出,没想到宾尼竟然如此冷血。“告诉我,你准备要多少钱?我给。”

宾尼呷了一口桃汁,修长的手指抓住小小的玻璃酒杯。此刻他们的距离如此接近,似乎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如胶似漆的状态。德卡尔伯可以清楚地看到宾尼上嘴唇的U形凹陷,双眼下的肉桂色斑点排成一圈,眼皮上画了长长的黑色眼线。宾尼一边噘嘴,一边抡起手臂想要抱德卡尔伯。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他。

“别!”德卡尔伯对宾尼吼道。

“别什么?”绝望的怒吼。

“别再跟我玩这套!”德卡尔伯的嗓门陡然升高,他坐立不动,身子压向宾尼,脸色气得发紫。他实在忍无可忍——宾尼回到他家的厨房,仿佛自己清白无辜,德卡尔伯乃是自作自受一般。“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毁我清白。你究竟想干什么?”

宾尼沙哑的咯咯笑声又传了过来。“毁你清白?你真的这么想吗?”

“勒索。随便你怎么说。”

宾尼向后仰,靠在柜台上。“这就是我想要的。”他边说边拿起酒杯在空中画了个弧。

德卡尔伯双拳握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手掌肉里,几乎快要把手掌扎出血来。“我的豪宅?我的家具?”

“你啊,德卡,你这个蠢货。”宾尼放下酒杯。

德卡尔伯咽了下口水,差点晕了过去。“什么?”

宾尼眼泪夺眶而出。“你还记得出院之后,我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送了多少百合花,我多少次想去你的办公室吗?”

他当然记得。他一直在努力将宾尼从他的世界里清除出去,不再去想他,忘掉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装成冠冕堂皇的艺术家,一心只为夺走他的生意。

“你利用我。”德卡尔伯说。

“我爱你。”平静的宝石绿色眼睛看起来像是陷入了宾尼的脸。他的嘴微微张开,看上去呼吸急促,“我知道你自认完美无瑕,德卡,但是你偏偏在这上面栽跟头。我只想让我们相互之间更平等,可以分享对方的一切。我不求生意对半分,只要一点份额就行,你偏他妈的不听。德卡,你意气用事,现在已经身败名裂了。”

德卡尔伯头皮发麻,开始感到一种后怕,担心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他冷笑一声,意在告诉宾尼自己不吃他这一套,但是疑虑开始涌上心头,热血随着暴怒涨了上来。“别这样对我。”

“别这样对你?”宾尼起身离开柜台,脸色变得阴晴不定,“都是你干的好事,德卡。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上班吗?你可知你到处散布我的谣言中伤我把我逼到什么份上了吗?”

德卡尔伯一动不动。他喘不过气来,太阳穴的脉动更加剧烈,热血几乎快要爆出血管。

“我在他妈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宾尼越说越大声,“在艺术品小卖部里卖围巾!”宾尼激动地挥舞双臂,他的手砸到高脚酒杯,酒杯倾倒在柜台上,桃汁洒了一地。“我这辈子算是被你毁了,德卡!你太心虚了,看不清我到底想要从你这拿走什么。我拿走嘉诺真迹只是伤了你皮毛,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忘不了我。”

德卡尔伯很想冲着宾尼那张笑到得意忘形的嘴狠狠地狂揍几下,那双性感的唇曾是如此的醇美芬芳。他想狂揍宾尼的双眼,只为了不再看到对方眼角流露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