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16页)

“小姐不怀疑我吗?”

“除非和若英串通,否则你绝无作案的可能性。但是我很难想象你和若英有什么共同利益,也想不出你杀害钟夫人的理由,所以不会怀疑你的。”

“这样吗……”

小休露出失望的表情。毕竟,主人没将自己归入凶嫌之列,并非出自信任,而只是冷静推理之后得出的结论而已。露申在心底对小休表示同情,却全然不记得最先怀疑小休的明明就是她自己。

“露申,可以的话,我想拜托你向家里人询问一下有关钟夫人的事情,包括今早有没有人见到她、有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那间仓库、在她的身上又发现了什么,总而言之,这些问题由你来问会比较得体,所以就拜托了。”

“我会尽力的。”

“调查结束之后,我们还在这里会合吧。抱歉要让你多跑不少路。”紧接着,葵说出了那句她断不该讲的话,“当然,在此之前你还是找一件亵衣穿上吧。”

3

“小休,请你认真地告诉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葵捂着被露申打肿的右颊,如是问道。

“因为不知道您和露申姐姐之间发生过什么,所以我也不好判断。但是,露申姐姐的姑妈刚刚过世,您就把话题引向那种奇怪的方向,确实有些不妥。”

小休按照葵的要求,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算了,还是调查要紧。”

说着,葵走向仓库,小休则跟随在后面。

此时射进屋里的阳光已足够强烈,照彻隅隙,葵的调查因此得以很方便地展开。她先是重新察看了那架编钟。横筍与钟体都积着厚厚一层灰尘。恐怕四年前观无逸将家族迁至此地之后,这组钟就再未使用过。这也不值得怪讶,毕竟在这个时代,钟这种乐器已经无可挽回地衰落了,罕有用到它的乐舞。

葵绕到钟的后面,走向那些刚刚未能近距离观察的弩机与箭。它们或许与命案无关,但葵仍将之视为杀人现场的一部分而不愿轻易放过。

数十年之前,时任丞相的公孙弘曾提议禁止民间蓄藏弓弩,认为若十个贼人持弩抵抗,即使一百个官吏去追捕,也未必敢上前缉拿。若民间无弓弩,贼人只能持短兵器顽抗,那样一来只要官吏人数多,就一定能将之擒拿归案。而时任光禄大夫侍中的吾丘寿王对此予以反驳。吾丘寿王认为,兵器的用处是“禁暴讨邪,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陈”。而且,根据古礼,男孩出生之后就要让人代表他用桑木弓和蓬草茎做的六支箭射向天地四方,表明他志业之所在。总结说来,若禁止百姓持有弓弩,一来将使他们在凶险面前无以防备,二来势必要废除先王制定的古礼,因此绝对不可以实施这样的政策。这是葵出生以前的事,但这段争论流传颇广,她在习射时听人讲起,对此深以为然。昨日在旷野上反驳露申时,其实也暗用了吾丘寿王的观点。

弩机计有七把。葵拾起其中一把,仔细打量着。

这些弩机都装在铜郭内,最上端是被称为望山的部件,主要用于瞄准。望山两侧是一对弩牙,其下则是悬刀。悬刀与弩牙之间用钩心连接。钩心隐藏在铜郭内部,从外面不能窥见。四个部件上都有孔,以键嵌入孔里,使之合为一体。使用时,先用弩牙叩住弦,再将箭放在弩臂上,扣动悬刀,露在外面的弩牙就会缩进铜郭里,紧绷着的弦因而收归原位,箭也会应声射出。

在葵看来,整个过程毫无技术性可言。对于膂力不足的人来说,以弩射箭并无难度,比较困难的反而是拉动弦再将它扣在弩牙上的过程,因为弩上使用的弦较弓弦更紧,也更难拉动。不过,弩机在设计时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在装弦时,只要将弩置于地上,踩住弩臂前端张开的翼,手执弩臂末端,就可以运用全身的力量拉动弩弦,这一动作被称为“蹶张”。

葵虽然心知弩的工作原理与使用方法,却因为厌恶而从未真正使用过。她命小休拾起一支箭,自己则照前文提到的方法,手脚并用,将弦扣在弩牙上,又从小休手里将箭一把夺过来,在弩臂上架好,继而瞄准墙壁上的某一点,扣动悬刀。箭射出之后没入墙壁里。

“这样的威力,完全可以射杀百步以内的敌手。”

葵自言自语着。

“小姐,请问您刚刚做的事情与案件调查有关吗?”

小休不合时宜地问道。

“什么时候学会讽刺主人了,”葵将手里未上弦的弩机对准小休,“总这样多嘴,当心被我射杀哦。”

“小姐不会做这么乱来的事情。不过,现在还是好好调查现场吧。否则过一会儿可能又会被露申姐姐打。”

“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你看,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调查的。”葵说,“在你过来之前,我一直留在现场,该看的都看到了。我只是想在这里冷静地整理一下思路而已。所以,你不要和我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