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9/16页)

“每次都会。”露申回答道。

葵又注意到两旁墙壁上悬挂着的几件弦乐器,分别是琴、瑟与筝。皆未施弦。还有竽与笙,各数支。从样式来看,它们也都是战国时代流传下来的旧物。

“这些乐器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吧?”

“是的。另外还有几件被姑妈带到长安去了。”

“你知道如何演奏它们吗?”

“我只会演奏弦乐器,不知为什么,所有管乐器到我嘴下都吹不出什么声音。不过江离姐应该能演奏全部这些乐器。近几年来,祭祀时的乐舞总是交由江离姐来负责,她每次都完成得很好。小葵,你发现了吧,我在家里完全是个累赘,如果死掉的人不是姑妈而是我……”

“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不管你如何自卑,如何一无是处,如何度过了屈辱的人生,我现在都没有兴趣听你讲。”葵严厉地说,“这些话还是等这次的事件完全解决之后再说吧。到那个时候,我会逐字反驳你的话,并且像你上午对我做的那样甩你耳光。但是现在,还是专心调查为好,毕竟钟夫人的魂灵也许仍在云梦的群山间徘徊,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许都会被她看到。”

“对不起,小葵,我会振作起来的。说不定调查到最后,我会发现自己颇有侦破凶案的才能,那样的话,也就不必再自卑了。”

“虽然我不认为你在这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天分,不过这种心态很好。没有尝试过世间一切可做之事,也就没有资格否定自己的才能。妄自菲薄其实是一种自大狂的表现,因为你在说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暗含的意思其实是:所有可以投身的事业我都尝试去做了。若还没做到这一点,就请你仍对自己保持期待吧。”

“谢谢小葵这样鼓励我。”

“露申也是有优点的,只是你自己还没觉察罢了。”葵戏谑道,“至少,你发怒的样子非常可爱,让我总是忍不住想要欺负你、激怒你。”

“你喜欢就好,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因为江离姐和若英姐关系太亲密了,她们对待我的态度总让我觉得很疏远,简直不像姐妹。反倒是小葵,会像对待同胞姐妹一样对待我。如果我们是亲姐妹的话,小葵对我做的事情根本说不上过分,倒是非常得体呢。我希望这样的关系可以一直延续下去,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不甘心或是想要痛打你,但是总比以前孤身一人的时候要好受一些。”

“露申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葵说,“这里的调查到此为止吧,我们开始闲谈了,说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东西了。下面,请带我去钟夫人昨晚居住的房间吧。”

“好的。”

就这样,两名少女来到了钟氏母子暂住的小院。

钟会舞已经按照露申的嘱托将母亲行李中的物品一件件取出,陈放在堂屋的蔺席上,自己则恭候在一旁。

葵观察着地面上有序排列着的遗物。其中外衣六套,亵衣两套,履、屐、舄各一对。妆奁一套,梳、篦、铜镜各一件。又有一个漆函,里面装着各类药品。此外尚有几件乐器。笙、竽、瑟的样式与两人刚刚在仓库见到的相同,想来是观家的旧物。

一支七孔篪吸引了於陵葵的注意力。这种乐器在当时并不常见。因为它的孔数是不固定的,所以演奏方法很不易掌握。葵周围没有人懂得如何演奏它。不过,既然是乐府官员的妻子,在行囊里装有一支篪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会舞妹妹,请节哀。”

“客套的话就不必讲了,请於陵姐姐务必找出凶手。”

钟会舞的话音仍细微如蚊,但从中已听不出怯懦,巨大的变故与悲痛令她不得不坚强起来。

“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会演奏这支七孔篪吗?”葵指着观姱的遗物问道。

“还不是很熟练,但是普通的曲子尚可以应付。”

“是母亲教你的?”

“是啊。这支篪原本就是母亲从观家带到长安的。”

那么,此次带回来应该是为了物归原主吧——葵这样想着,却没有将想法讲出来。

“对了,昨晚钟夫人有没有特意将一样或一批东西从行囊里拿出来呢?”

“昨晚吗?梳妆用品原本就在外面,装乐器的袋子一直都没有打开过。衣服的话……”钟会舞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就只有那件了吧。”

说着,她将手指向一套华美的袿衣,上青下白,似是新裁制的。

“这套衣裳还从未穿过吧?”

“我们从长安出发前才刚刚裁好,不曾见母亲穿过。”

葵推想这或许是祭祀时要用到的礼服。

“说起来,明日小殓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这些事都是哥哥在操办,江离姐姐也在帮忙。哥哥好像很担心我,所以什么都不让我插手。可这让我心里很是愧疚。如果两位姐姐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我想收拾一下,然后去主屋那边帮忙准备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