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自过去的声音(第18/21页)
她顿了一下,达格利什问:“你还记得当时的日期吗?”
“还记得,是在当年的10月10日。从现在开始,我要陈诉的都是索尔·奥利弗在临死前两个星期里断断续续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忏悔还是想夸耀——或许二者兼而有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战时以及战后的一段时间内,我同他失去了联系。大学期间,我曾经休学过一段时间到伦敦开救护车,后来又回到牛津继续念书,只是很少回西南诸郡。南森早就已经离开了科姆岛,他从事了自己向往的事业,成为了一位作家。我想他后来就没再见过他父亲。索尔的故事于我而言并不是全然第一次听说,坊间早有传闻。不过,我认为他所说的话绝大部分都是真的。
“就在10月10日那天晚上,三名德国士兵从已被德军占领的海峡群岛出发,登陆科姆岛。直到这个星期,我才知道这几个无名氏的名字。那是一次极其危险的历程,或许只是几个无聊的年轻军官的一次冒险,有可能是想进行一次军事勘察,也可能只是一次私下的历险。他们要么早就知道岛上的人已经撤离了,要么就是无意间发现了科姆岛。施派德尔认为他们可能计划将德国国旗插在废弃的灯塔塔顶,而那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天刚刚破晓的时候,他们爬上了灯塔的顶层,估计是想侦察地形。与此同时,索尔·奥利弗也发现了他们的船只,并猜到他们去了那儿。当时灯塔的底层用于储存动物的饲料,塞满了干稻草。于是,他点燃了干草,火焰和浓烟涌上了顶层的房间。很快,整座灯塔的内部陷入一片火海。他们无法逃上塔灯。因为栏杆不牢固,为了防止发生意外,顶层的门很久以前就被钉死了。三个德国人全部命丧火海,很可能是死于窒息。等到大火熄灭后,索尔在灯塔的半腰处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并将尸体搬回到他们的船上。然后,他用帆船上的小艇将那艘船拖出去,最后将船毁坏让它沉入深海。”
达格利什问:“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吗?”
“只有几件索尔保留下来的战利品:一把左轮手枪、一副双筒望远镜和一个指南针。据我所知,战争期间没有其他船只登陆过科姆岛,战争结束后也没有人来调查过。那三位年轻军官——我猜他们是军官,因为他们能弄到船——很可能被列为失踪人员,推测已经溺亡。除了索尔临终前交给我的那几件战利品,施派德尔博士上个星期的造访第一次确认了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那几件东西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把它们扔进海里了。我将他的行为视为谋杀,我不希望留着那几样时不时就让自己想起这件事的东西,我情愿从来就不知道。我觉得再同德国当局联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三个德国军官的家人们——如果他们有家人的话——也不能从这个故事中获得任何安慰。他们白白送了命,而且死状凄惨。”
达格利什说:“但是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不是吗?索尔·奥利弗当时还不算老,估计也还健壮,但是即便他能够将三个年轻人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拖下楼梯,搬到港口,他又怎么样才能毁掉他们的船只,然后独自在夜色中划回岸边呢?难道岛上没有其他人跟他在一起了吗?”
霍尔库姆小姐捡起黄铜拨火棍,挑了一挑柴火。火苗又旺盛起来。她说:“他带着小南森。还有另外一个人,汤姆·塔姆林,杰戈的爷爷。”
达格利什说:“南森·奥利弗提起过这件事吗?”
“没跟我提起过,据我所知,也没跟其他人提起过。如果他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我认为,或多或少他会利用这段经历。船只被毁之后,大部分证据也随之销毁,索尔和汤姆回到科姆岛,随后带着孩子向内陆的方向航行。当时海上一片漆黑。汤姆·塔姆林再也没有抵达岸边。那天晚上刮起了暴风雨,航行条件非常糟糕。倘若不是凭借丰富的航海经验,索尔也不一定能熬过来。据他所说,塔姆林为了帮他控制帆船,从船上掉进海里了。六个星期后,汤姆的尸体被冲到岸边。尸体无法透露出许多信息,但是他的头骨后部被撞得粉碎。索尔声称那是在意外中造成的,但是验尸官将其裁决为死因未详,塔姆林家的人始终认为汤姆是被索尔谋杀的。至于动机,应该是为了隐瞒岛上发生的事。”
达格利什说:“但是,在当时这是一种合理的战争行为,特别是在索尔声称自己受到德国军官威胁的情况下。毕竟,他们携带了武器。如果塔姆林是被谋杀的,那么一定还有更具说服力的原因。我好奇的是起初索尔·奥利弗为什么坚持要最后一个从岛上撤离。想必管家能够确保大宅子的安全。而且,在他们处理那些尸体的时候,该如何处置那个四岁的孩子呢?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四处乱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