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自过去的声音(第2/21页)
小教堂别墅的门敞开着,达格利什一靠近,他高大的身影立刻遮蔽了光线,令敲门显得多此一举。伯伊德正端坐在窗户下方的办公桌旁,他马上转过身同他打招呼。别墅里阳光充足。中间有一扇门通往悬崖边的石头庭院,门的两侧各有一扇窗户。别墅的左边坐落着一个巨大的石砌壁炉,样子有点像面包炉,壁炉的一侧堆着引火物,另一侧则放着一堆小块木柴。壁炉前摆了两把高背扶手椅,其中一把椅子旁还安置了一张读书桌和一盏款式时髦、可变换角度的台灯。办公桌上扔着一只油腻腻的盘子,散发出一股培根的味道。
达格利什说:“但愿我没有打扰到你。我刚刚看见伯布桥夫人离开小教堂,所以我猜现在或许刚好适合过来拜访。”
伯伊德说:“是的,她通常在星期日早上七点过来做弥撒。”
“但是没有其他人来吗?”
“没有。我觉得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过。或许就连那些经常做礼拜的人也没有过这种念头吧。他们大概认为一位停职的牧师——我的意思是,一位没有教区的牧师——根本算不上是牧师。我也不宣传礼拜仪式。这纯粹是一种个人的奉献,不过,在我们一起帮丹·帕吉特照料他母亲的时候,伯布桥夫人得知了礼拜仪式的事。”他微笑着说,“现在我是鲁珀特·梅科洛夫特的秘书。或许,幸好如此。我可能根本无法胜任诸如科姆岛非正式牧师这样的工作。”
达格利什说:“如果他们都决定向你告解的话,就更是如此了。”
这句话说得漫不经心。达格利什故意将科姆岛居民们的可笑形象一股脑儿地灌进伯伊德的耳朵里,让他意识到他们对于彼此或者客人们的想法有多么刻薄——特别是对奥利弗。不过,伯伊德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有那么一瞬间,达格利什差一点以为伯伊德会为某些一时的失误而心怀愧疚,只可惜伯伊德根本没有将他视为一个调查犯罪原因的人。
他又笑了笑,说道:“我打算改变牧师的身份,成为坚定的福音派信徒,将他们委托给彭特沃斯的迈克尔神父。不过,我现在没有什么热情了。请坐,我去煮点儿咖啡,你要来点儿吗?”
“谢谢,给我来一杯吧。”
达格利什忽然想到凶杀调查中的一个小危害可能便是摄入过量的咖啡因。但是,他希望问询的气氛越随意越好,食物或者饮料总能起到作用。
伯伊德走进厨房,半敞着门。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响,往水壶里注水的滋滋声,研磨咖啡豆时的咯吱咯吱声,杯子和托碟碰撞时的叮叮当当声。达格利什在壁炉前选了一把椅子,安坐下来,细细地打量着挂在空荡荡的壁炉架上方的那幅油画。是柯洛的作品吗?画上是一派法国景象,一条笔直的小径在一排排的白杨树之间蜿蜒,远处村庄的屋顶若隐若现,教堂的尖顶在夏日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伯伊德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咖啡和热牛奶的味道立刻掩盖了海水和木柴散发出的气味。他将一张小桌子推到两张椅子之间,接着把托盘搁在桌子上。
达格利什说:“我在欣赏你的油画。”
“那是我祖母的遗物。她是法国人。这幅画是柯洛的早期作品,1830年在枫丹白露附近画的。这是我所拥有的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待在科姆岛的好处之一就是我敢把它挂出来,不用担心它被偷或者被损坏。我可没有钱给它上保险。我之所以喜欢这幅画是因为画上的那些树。我怀念树林,科姆岛上的树太少了。我们烧的木柴都是从岛外运进来的。”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喝着咖啡。达格利什体会到一阵出奇地平静,还有某种他同嫌疑人在一起时很少能够感受到的东西。他暗自想着,如果我之前同这个人聊过天的话,我或许会喜欢他。然而,他也察觉到,尽管伯伊德友善好客,他们彼此之间却毫无信任可言。
一分钟后,达格利什放下杯子说道:“我召集大家到藏书室,并逐一问询你们昨天早上都做过些什么事时,只有你说早餐前曾在岬地散步。我不得不再问你一次,当时你看见其他人了吗?”
伯伊德并没有直视达格利什的眼睛,他轻声回答道:“我没有看见任何人。”
“你途经的具体路线是什么?”
“我横穿过岬地,一直走到大西洋别墅,然后再返回这里。当时不到八点钟。”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伯伊德将托盘送回厨房。三分钟后,他回到座位上,似乎在考虑应该说些什么。
“你是否赞同我们不应该胡乱猜疑,这样只会令局面更加混乱或者误导、伤害到相关人员?”
达格利什回答:“怀疑通常是以事实为基础。我需要获悉这些事实。如果有的话,应该由我来决定它们的重要性。”他望着伯伊德的眼睛,直率地问道:“神父,你知道是谁杀害了奥利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