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在黑暗的笼罩下(第26/29页)
凯特对本顿说:“我先过去。”说完,二人快速地绕过回廊。这时,帕吉特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他一只手抓着米莉,另一只手握着横杆,似乎也将自己推向了危险的境地。他转过头盯着凯特,眼神炽烈,凯特从他的目光中察觉出恐惧、怨恨,还有一丝可怕的坚决。在这样攸关生死的一刻,所有的疼痛都被抛诸脑后。她的举止、她的言语都关系着米莉的生死,甚至如何称呼他也可能关乎错误与否。轻言轻语至关重要,不过这个高度海风飘忽不定。她必须让对方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凯特往前挪了一步,说道:“帕吉特先生,我们得谈谈。我知道你不想杀米莉,你也不必这么做。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帮助,你的余生都会为此后悔,听我一句劝。”
米莉呻吟着,像只痛苦的小猫不时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哭喊声。接着,连珠炮似的咒骂涌向凯特,猥亵、暴力、污秽和仇恨愤怒地奔着她而来。
本顿悄悄在她耳边说:“最好让我试试,长官。”
她点点头,本顿从她身边经过,沿着栏杆靠近,脚步比起凯特更自信、更坚决。不过几秒钟,本顿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伸出手就能够到米莉。他抓住她的胳膊,黝黑的面庞贴近帕吉特的脸,说着些什么。凯特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帕吉特并没有打断他,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好笑,他们好像两个熟人为了达成某种谅解而交涉。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接着对话终止了,本顿向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抓着米莉将她拎过围栏。凯特跑上前,弯下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抱住女孩。她拥着啜泣的米莉,抬起头看向帕吉特。他的脸依然写满怨恨,但除此之外似乎又多了些更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无奈地顺从,还夹杂着些许胜利的喜悦。她转头看向本顿,本顿从她怀里接过米莉,她挣扎着站起身,直视着帕吉特的眼睛,宣布逮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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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将帕吉特押解到本顿的寓所,由本顿负责看守。他坐在一把直背椅上,戴着手铐的双手垂在双膝之间,目光呆滞。只有当凯特进入房间时,他才会流露出一些情绪,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蔑视和厌恶。凯特回到自己的客厅,致电伦敦,接着又通知德文郡和康沃尔警察部队安排移交帕吉特。无论有没有非典,他都不能再待在岛上。在等待回电期间,她能够想象对方正展开紧急磋商、评估风险、探讨后续的法律程序。令她觉得庆幸的是这些决定用不着她来做。转移帕吉特的风险不大。达格利什没有问询帕吉特,凯特或者本顿也都没有感染的迹象。电话很快打了回来,对方同意转移帕吉特,直升机大约在四十五分钟之内飞抵科姆岛。
凯特赶往病房,斯特维利医师和乔正等着她。乔撑住她,斯特维利拉着她的胳膊,准备将关节复归原位。二人提醒她会很疼,她强忍着不哭出声。疼痛虽然强烈却很短暂。一样痛苦但痛苦时间持续更长的是处理胳膊和大腿上的擦伤。每次呼吸凯特都感觉胸口一阵闷疼,斯特维利医师诊断是断了一根肋骨。显然,只能等它自行愈合了。凯特很感激他们的医术,但是倘若他们没有这么温柔和亲切,治疗的过程或许会更容易承受。她一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伯伊德的尸体几乎是在一片寂静之中完成移交,当时只有她和本顿在场,甚至没有人透过窗口张望。今天,当帕吉特被押送上直升机时,情形就大不一样了。斯特维利和梅科洛夫特站在门口,凯特发觉他们身后是一双双探究的眼睛。众人已经向她和本顿表示过祝贺。无论岛民还是客人都松了一口气,兴奋得面泛红光。怀疑解除了,他们的安宁又回来了。人群之中只有耶尔兰德博士看起来不为所动。众人的祝贺虽然发自真心,却没有大肆宣扬。每一个人,甚至是米莉,似乎都意识到他们庆祝的是成功结案,并非完美的胜利。凯特隐约间听见喁喁的细语声,她松松地握了握热切的手,硬着头皮继续前进,支撑着自己不陷入疼痛和疲惫的泪水之中。乔给她开了几片止痛药,不过她还没有服下,因为害怕药力可能会迷惑她的思维。她必须向达格利什汇报情况,报告之前,她还不能放松神经。
直升机起飞后,凯特和本顿步行回到了案件调查室,她问:“你看守他的时候,他表现得怎么样?”
“相当安静,对自己也相当满意。当然,他如释重负,也不必再担心最坏的结果,因为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我觉得他很期待自己出名的那一刻,不过又不免有些恐惧。他无法完全接受自己所作所为的严重性。相对于他的胜利而言,蹲监狱似乎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毕竟,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禁锢在牢狱之中——一座无形的监狱。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他的生活就充斥着怨恨和羞辱。可怕的姨妈和她无能的丈夫——他们甚至强迫他改了名字,还有他的母亲,贝拉。当然,由于姨妈的缘故也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