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在黑暗的笼罩下(第7/29页)
铃声响了五下之后,电话那端传来了艾玛·拉文纳姆清晰、自信、冷淡的声音,混乱的记忆与情感随之而来。凯特自报了家门,艾玛的语气马上发生了变化:“是关于亚当的事,对吗?”
“恐怕是的,他让我转告你他现在不太舒服,稍后他会尽快打电话给你。他请我代为转达对你的问候。”
艾玛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她的声音已经透出了几分恐惧:“怎么不太舒服?他发生事故了?严重吗?凯特,请你告诉我。”
“不是事故。我猜,你能从下一个时段的广播新闻里听到相关的报道。岛上有一位客人感染了非典型性肺炎,达格利什先生也不幸被传染了。他现在被隔离在病房。”
沉默似乎没有尽头,安静得让凯特怀疑电话是不是断线了。好一会儿,艾玛的声音再次传来:“有多严重?求你了,凯特,我必须知道。”
凯特说:“事情刚刚发生,我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晚一会儿等我回到大宅子时,希望能够获知他的情况。但是,我相信他会没事的。他得到了很好的照料。我的意思是,非典型性肺炎又不像亚洲禽流感那么可怕。”
凯特对病情一无所知,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安慰对方,但是又不想说谎。她自己也不了解实情,又指望她能说些什么呢?她补了一句:“他身体很强壮的。”
艾玛自怨自艾地说:“他接手这起案件的时候已经身心俱疲。我不能见他,我知道。我甚至没有试着给他打电话。我以为他们不允许我联系他,他不应该为我和我的感受而担忧。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捎个口信给他,告诉他我想念他,替我向他问好。凯特……你会打电话给我的,对吗?无论情况有多么糟糕,你都要告诉我实情。我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了。”
“好的,艾玛,我会打电话给你,把我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再见。”
凯特放下话筒,暗自寻思着,为什么不说“告诉他我爱他”,而要说“替我向他问好”呢?这是任何一个朋友都可以说的话啊。
是不是有些话只有他们俩面对面时才能说出口呢?她想着,我们想说的是同样的话。我一直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能说。但是既然他爱她,那她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凯特返回小教堂,开始搜寻证据,她围绕着尸体小心地移动,低着头仔细地观察砖石地面,缓慢地挪动着脚步。随后她走到室外,融入到新鲜的空气之中。这难道是她的错觉吗?外面的空气要清新得多。显然,尸体不可能这么快就发臭。她说服自己接受可能发生的局面——调查这两起谋杀案件的可用人力只有本顿和她。对于他们俩而言这事关重大,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最后都将由她来承担责任,而外界不会接受任何失败的借口。这两起案件都是陈腔滥调的谋杀案:小型封闭社会、同外界没有联系、数量有限的嫌疑人。伯伊德死时施派德尔有不在场证明,所以目前嫌疑人的数量又减少了。除非她和本顿都感染了非典型性肺炎,否则没有任何理由能够为他们开脱,但他们俩都面临着被感染的风险。二人曾经在海豹别墅的客厅里同达格利什私下密谈过一个小时。现在,他们必须在这种可怕疾病的威胁下继续调查。但是在她心里,相比于离开科姆岛时案件仍然悬而未决的公然失败,感染非典的危险倒没有让她那么挂心,本顿应该也一样。
这时,她看见本顿蹬着自行车远远地朝她骑来,他脖子上挂着照相机,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拎着她的凶杀案调查工具箱。本顿将自行车倚着海豹别墅的墙壁停靠好,朝她走过来。凯特没有提起打电话给艾玛的事,只是复述了一遍同哈克尼斯的对话。
本顿说:“他居然没有说死者越来越多,嫌疑人随之减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破案这样的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想拍些什么,长官?”
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二人通力合作。本顿拍摄了盖着罩袍的尸体、砸烂的脸、小教堂以及它附近的区域、较高及较低的悬崖,又集中为一面部分受损的石墙拍照留证。之后,二人转战小教堂别墅。多奇怪啊,凯特心想,这里的寂静令人窒息——于她而言,在这片空旷之中,死去的伯伊德似乎比他活着的时候更加有生气。
她说:“床没动过。昨天晚上他没睡在这儿。也就是说,我们发现他的地方就是他被杀的地方,在小教堂里。”
他们走进卫生间。浴盆和水池是干的,毛巾放在原处。凯特说:“淋浴喷头或者水龙头上可能会有指纹,但是只能留给增援人员去处理了——如果他们能安全抵达这里的话。我们的工作就是保护证据。也就是说需要将这座别墅封锁起来。但愿能从毛巾上提取出DNA,所以最好把它们送到实验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