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6/9页)

‘那我就从现在开始吧,’路喀斯说,‘我走的第一步就是对那些要把我从这儿拉出去在我身子下面点把火的人称先生。’

‘你不会出什么事的——在你面对法官以前,’舅舅说,‘你难道不知道连第四巡逻区的人都不敢对汉普敦先生随便行事——至少在这儿镇上不敢随便胡来?’

‘汉普敦治安官现在在家里睡觉呢。’

‘但威尔·里盖特先生现在拿着猎枪在楼下坐着。’

‘我不认识什么威尔·里盖特。’

‘不认识那个打鹿的猎手?那个能用点三〇/三〇[37]毫米步枪打中飞跑的兔子的人?’

‘哈,’路喀斯说,‘高里那家人可不是鹿。他们也许可以说是美洲狮是黑豹可他们不是鹿。’

‘好吧,’舅舅说,‘那我就待在这儿要是你觉得这样更好的话。说下去。文森·高里和另外一个人在合伙买木料。另外那个人是谁?’

‘出头露面的就文森·高里一个人。’

‘他出头露面的结果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给人从背后打了一枪,’舅舅说,‘是啊,这么做也是一种办法。——好吧,’舅舅说,‘另外那个人是谁?’

路喀斯没有回答。他一动不动;他也许并没有听见,他安详地心不在焉地坐着,甚至并不在等待:只是坐在那里让舅舅看着他。后来舅舅说:

‘好吧。他们买木料要干什么?’

‘他们把锯木厂锯好的木头堆放在场院里,打算在都锯好以后一起卖掉。只是另外那个人在夜里偷偷地把木头运走,天黑以后深更半夜里开了卡车来,装满一车就运到格拉斯哥或浩莱芒特[38],卖掉以后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看见的。一直在看着。’他对此毫不怀疑,因为他想起巴拉丽的父亲,去世前的艾富拉姆,一个老头,一个鳏夫,他白天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摇椅上醒醒睡睡,夏天在巴拉丽的门廊里冬天在炉火前,可一到晚上就出门去,不到什么地方,就是在大路上走,有时候走出镇外五六英里又在天亮的时候回来又坐在椅子上醒了睡睡了醒。

‘好吧,’舅舅说,‘后来呢?’

‘就这么些,’路喀斯说,‘他差不多每天夜里都要偷一车木料。’

舅舅盯着路喀斯看了大约有十秒钟。他说话时很平静,几乎是因为惊讶而压低了嗓门:‘你就为此拿了枪去处理这件事。你,一个黑鬼,拿把枪去纠正两个白人之间的不道德的行为。你指望什么?你还想指望什么?’

‘别管什么指望不指望的,’路喀斯说,‘我要——’

‘你去那家商店,’舅舅说,‘只不过你碰巧先遇到了文森·高里。就跟着他进了树林,告诉他他的合伙人在抢他的东西,很自然他就骂你,说你撒谎,不管那件事是真是假,他自然非这么做不可;也许他把你打倒在地就继续往前走,而你就朝他的后背开枪——’

‘没有人把我打倒在地。’路喀斯说。

‘那就更加糟糕,’舅舅说,‘那就对你更为不利。那就连正当自卫都不是。你就是从他背后开枪打死他的。然后你就站在他身边,用过的手枪放在口袋里,让白人们过来把你抓住。要不是那个小个子有关节炎的干瘪警官有勇气的话,他首先没必要在那个地方,其次,没有必要为了每送一张传票或逮捕令给犯人才得一块钱的代价勇敢地把该死的第四巡逻区的人挡十八个小时一直到霍普·汉普敦觉得应该或者想起来或者终于能够把你送进监狱——挡住了那边乡下所有的人使你或你在一百年里所能找到的一切朋友——’

‘我没有朋友。’路喀斯带着坚定的不可动摇的骄傲说,他还说了句话可舅舅已经又说了起来:

‘你他妈的说对了你没有朋友。你要是有的话你那发子弹早就把他们也都炸得上了天国——什么?’舅舅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总是用自己的办法付钱走我的路的。’路喀斯说。

‘明白了,’舅舅说。‘你不利用朋友;你总是付现金的。是,我明白了。现在你听我说。你明天会被带去见大陪审团。他们会对你提出起诉。然后,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汉普敦先生把你挪到莫茨镇或者更远的地方一直待到下个月法院开庭。那时候你就表示服罪;我会劝说地方检察官让你这么做因为你年纪大了而且以前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我的意思是根据法官和地方检察官所知道的情形,因为他们并不住在约克纳帕塔法县五十英里的范围之内。这样的话,他们不会绞死你,他们会把你送到州监狱;你也许活不到可以被假释的时候,但至少高里他们不可能上那儿去抓你。你要我今天夜里守在你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