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7页)
‘这就是我们必须抵制大写的北方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存我们自己甚至也不是使我们双方变成一体继续成为一个国家因为那是我们所要保存的东西的不可避免的副产品:正是为了这样东西三代人以前我们在我们的后院输掉了一场血腥的战争以便使它保持完整:这东西就是桑博是个生活在自由的国度里的人因此必须是自由的。这就是我们真正在捍卫的东西:由我们来给他以自由的特权: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没有别人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差不多一个世纪以前大写的北方尝试过但七十五年来[122]他们一直承认他们失败了。因此这事必须由我们来做。用不了多久这类事情就不再会有威胁性了。现在也不应该有。从来就不应该有。然而上星期六出现过,也许还会再有,也许还会再有一次,也许是两次。但以后不会再有了,这一切将会结束;当然羞耻依然存在,然而人之不朽的全部历史正在于他所忍受的痛苦,他攀登星空的努力在于他一步一步的赎罪过程。总有一天路喀斯·布香可以从背后开枪打死白人而且跟白人一样免受私刑的绞索或煤油之苦;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会跟白人一样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投票选举,把孩子送到任何地方白人孩子上学的学校,像白人一样到任何白人旅行的地方旅行。但这不会是下星期二。可北方人相信只要简单地通过投票的办法批准一段印刷文字这一切就可以强行提前在下星期一实现[123]:他们忘记了,虽然在漫长的四分之一世纪[124]以前路喀斯·布香的自由被制定成为宪法的一个条款[125]路喀斯·布香的主人不仅被打得跪了下来而且他的脸还被踩到秽土里吃灰咽土达十年之久,可是只过了短短的三十年他们又一次发现需要通过立法来给路喀斯·布香以自由。
‘至于路喀斯·布香那个桑博,他也是一个有同一性的人,不过他还有另外的一个方面即努力逃逸目的完全不是要成为白人种族中最优秀的分子而是要进入稍次一档——那平庸拙劣的骗人的音乐,那俗气的华而不实的无根无基的估价过高的金钱,那建筑在虚无之基础上犹如深渊上用厚纸板建造的房子的耀人眼目的名声伟业还有那过去是我们次要的民族工业而今成了我们国家业余消遣的闹闹嚷嚷的乱七八糟的政治活动——由那些故意培养我们民族对平庸的喜爱并因此发财致富的人所制造的一切喧闹:这个民族甚至可以接受最优秀的但在给我们以前已经加以贬抑和玷污的事物:他们是世界上唯一的公开吹嘘自己是第二流的也就是说是缺乏文化修养的民族。我指的不是那个桑博。我指的是他身上的另外一部分,他有着比我们更出色的同一性并且通过扎根大地确实取代了白人在大地上的位置从而击败白人来证明自己的同一性:因为他即使在没有希望的时候仍有耐心,即便在看不见前途时仍然有远大的目光,不仅仅有经受磨难的意志而且有吃苦耐劳的愿望因为他热爱那没有人要从他那里拿走的古老的少数几件简单的东西:不是汽车也不是漂亮的衣服更不是登在报纸上的自己的照片,而是一点点音乐(他自己的音乐),一个炉床,不一定非是他自己的孩子而是任何孩子,一个他可以随时随地稍加使用而不必一定得等到死后才能享用的上帝和天堂,一小片土地以使他的汗水可以滴入他自己的绿色的嫩芽和植物。我们——他和我们——应该联盟:把其余的本应是他的权利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特权还给他以换取他的等待忍受和生存的能力。那样的话我们就能获胜;联合起来我们将控制美国;我们将组成一道战线不仅是无法攻克的而且甚至不会受到除了对金钱的疯狂的贪婪和对民族性的丧失的根本担心(他们通过对一面旗帜的空头口惠而彼此隐瞒这种担心)外没有共同点的一群人的威胁。’
现在他们到了那里离县治安官不太远了。因为虽然那辆小汽车[126]已经偏离道路进入教堂前的小树林,县治安官还站在汽车边上而黑人中的一个正在把镐头从后面车厢递出来交给手拿两把铁锨站在车外的另一个囚犯。舅舅把车开到县治安官的汽车的边上刹车停下现在在大太阳下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教堂了,其实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这座教堂,他这辈子一直住在离这教堂不到十英里的地方肯定经过这教堂至少在经过时有一半的时间里是看见过它的。但他想不起来以前曾认真地看过它——一个木板盖的没有尖塔的盒子般的房子比有些山里人住的一间房间的小屋子大不了多少,也没有上过油漆但(奇怪的是)也不显得颓败甚至不显得无人照料或年久失修因为他可以看得见旧的墙壁和墙面板上有些地方用一段段新原木和一块块一片片的合成屋顶面料补过或用木工嵌进去,用的方式很凶猛几乎是蛮不讲理地独断专行,新的木头和屋料并不是趴着蹲着甚至也不是坐着,而是直立在高大结实稳固不光滑的松树树干之中单个独处但并不孤独坚不可攻又独立不羁,不向谁恳求什么,也不跟他人做任何妥协于是他想起那细高的写着@@和平[127]两字的尖塔那不请自来占地盘的功利主义的写有@@忏悔[128]二字的钟楼他想到有一座钟楼甚至刻的是@@小心[129],而这一个只是简单地说:@@焚烧[130][131]:他跟舅舅下了车;县治安官和两个拿工具的黑人已经到了围栏里面他和舅舅跟了进去,穿过那扇歪斜的大门它在低矮的用金属丝搭起来的爬满忍冬花和小巧的粉红色与白色的没有香气的攀缘玫瑰的围篱中间于是他又是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墓地,他不仅侵犯了其中的一座坟墓而且通过打开另一座坟墓从而证明一桩罪行并不存在[132]——一块用围栏圈起来的比他见过的园地要小一点的土地,到了9月这里可能长满鼠尾草豚草和长刺果的紫草科植物让人难以穿行几乎无法辨认,杂草丛里竖着像墙面木板那样又窄又薄的廉价的灰色花岗石的墓碑既不匀称又不整齐犹如随便夹在分类账本里的书签或插在面包里的牙签而且总是有点歪斜仿佛它们从柔软的不静止的从来不大是笔直的松柏那里获得了它们业已凝固的直立姿势,墓碑的颜色跟久经风霜的没上过油漆的教堂完全一样仿佛它们是用斧子从教堂的外侧劈下来的(并且没有箴言格句只有简单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似乎哀悼死者的人除了他们活过和他们死了以外就想不起什么别的事情了)把那些没有刨光没有油漆过的新的原木硬打进受侵犯的墙壁做补丁的不是衰败也不是时光而是简单的人之必死和肉体归于灭亡的迫切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