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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

他感到体内一阵愤怒升起,掺杂着一种为那个人,让·卢,非人,或者随便叫什么的人的受害者而感到的深深沮丧。这是一种深沉的愤怒,他觉得恨不能用赤手抓住那扇铁门,像剥锡纸一样撕开它,掐住躲在门后的人的脖子……

一系列砰砰的声音打断了他愤怒的沉思。加文中尉捶着门的各个部位,听着回声。他带着令人失望的表情转过头。

“先生们,我希望那些带着塑料炸药赶来的手下证明我是错的。我不喜欢总是充当坏消息的宣布者,但是,首先我会试图和里面的人谈话,要是他在里面的话。我们必须说服他,告诉他他已经被发现,没有希望逃脱了。否则,我担心要是他不打算从里面自己把门打开的话,要弄出他来将是相当艰难的。我们如果想炸开这些门,得需要足够炸掉半座山的炸药。”


男人在秘密的藏身地,安全地呆在不知是谁很久以前,出于对永远没有发生的事的担忧而在深深的地底下建造的金属水泥盒子里。自从他几乎偶然地发现它的存在,意识到它是什么和它的用处之后,他就对这个避难所进行了很好的保养。储藏室堆满罐装食物和一箱箱矿泉水。万一必要的话,甚至还有一个简单但很有效的废物循环系统,让他可以过滤、重复饮用自己的尿液。空气也一样,它由化学过滤器和反应物净化,可以完全不必与外界接触。食品和水足够他生存一年时间。

他只在黑夜偶尔出去,纯粹为了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闻一闻夏天的芳香。那里有一丛迷迭香灌木,辛辣的气味没来由地让他想到熏衣草的味道。它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但是他从前者就能唤起对后者的回忆,就像唱片被自动唱片机的机械手无意中插进唱盘。夜晚和这种气味的结合,产生了一个复合的形象,从嗅觉开始,扩散到声音和光线。他尽可能不出声地在那幢房子彻底的黑暗中巡游,他像熟悉自己的手掌一样熟悉这里。有时,他走到阳台上,靠在墙上,藏在房子的阴影里,抬头看看星星。他并不想从中读出未来,能在现在的碎片中欣赏到美丽的闪烁星光,他已经够快乐的了。他并不关心将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到他或者他们身上。这并不是无知或者麻木,只是清醒。

他并不责备自己露出破绽。他知道迟早会失手。这是人的短暂生命中必然会遇到的事情,而且,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过他,你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那个人逼着他学会这一点。

他,而不是他们俩,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了代价。每次惩罚都更严厉,审判都更重;错误更大,他们得到的宽容越小,直到再也无法忍受。那个人刚愎自用,但是他出于自以为是的心态,忘了自己也只是一个人,而这个错误要了他的命。

他存活下来,那个人却没有。

那些短暂的旅行后,他又回到隐身之所,等待着。深色的金属包墙把这里变得像黑夜,仿佛每次他打开门,夜色都从门外渗透进来。而且这里和许多藏身之处一样,除非有光线,否则就始终是黑夜。不过他认为黑夜是逃亡者自然的伴侣。

在孤独中,他不再感觉到等待的沉重或者孤寂。他有音乐和帕索的陪伴。那就够了。

对啊,维波和帕索。

他不再记得他们失去真正的名字,突然想象出这两个没有意义的绰号的时候了。可能它们指代过什么东西,也有可能仅仅是随便编造出的,只是一阵童年想象的结果,没有什么逻辑或者有道理的解释。就像信仰,它没有道理可言。

这时,他闭着眼睛,正在听齐柏林飞船乐队的《天堂的阶梯》,这是一张非常罕见的现场录音。他坐在桌前椅子上,慢慢地跟随旋律前后摇晃身体,这旋律像一场朝向天空的缓慢、疲倦的爬行,一步步地。楼梯是在的,尽管天堂未必。

另一间房间里,尸体仍旧一动不动躺在水晶棺里,等着在旅途终点再次被唤醒,尽管它永远不会来到。可能他也在听音乐,他裹着新的脸孔,没准还有几个音节听不太清楚。这张脸是最新弄来满足他那完全可以理解的虚荣心的。一个虚假的形象,很快也会像其他脸一样腐败变形。那时,他就得再做点什么了。不过,现在还有时间,扬声器里传出的罗伯特·普兰特的声音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音乐结束。他趴到木头台子上,伸手按下停止键。他不想听唱片剩余的部分。一首歌就够了。他打算打开收音机,听一听从外面世界传来的声音。

在音乐之后猛然的寂静中,他仿佛听到一系列有节奏的敲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砸外层的门,造成远远传来的回音。他站起来走到门边。他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上。打击重复着,随后他听到一个在厚厚的门那头喊着什么的声音。这些从外面传来的话听不清楚,就像来自远处的声音一样模糊。不过,他很清楚是他们找来了。他听不出具体的字眼,不过完全能猜到意思。这个声音想必在要求他打开避难所的门投降,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