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柩之城(第5/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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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哈告诉我“驯鹿营地”以前是“古拉格”的子弟学校。“古拉格”是苏联劳改集中营的简称。在苏联时期,许多政治犯、思想犯乃至得罪权贵的人,都被遣送到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从事采矿、采木等劳改工作。随着他们人数逐渐增多,集中营变成了城镇,配套的基础设施也建立起来。这所学校之所以被探险者称为“驯鹿营地”,是因为在探险者宿营的那栋楼的侧面墙上用漆喷涂了一只巨大的驯鹿。

驯鹿学校依偎在北山的山坡下,一共有五栋建筑——在山坡上面有一座发电房,发电房前面两侧并排着教学楼和实验楼,这两个楼前面依次对着办公楼和教师宿舍楼。教师宿舍楼就是探险队伍开发出来的宿营地。学校最南边是操场和娱乐场地,现在操场上已经长满了野草,娱乐场地上的设施也已经破烂不堪,唯有一架滑坡很缓很长的奇怪滑梯矗立在那里。晴朗的夜晚,坐在滑梯上观测星空,是来卡德昌的探险团们在博客中宣扬的最佳体验。

繁娑说得对,我们几个人在整个驯鹿学校里逡巡,除了从学校西南角的大门经操场通向宿营楼的那条路上出现了我们频繁踩踏的痕迹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人类的足迹。浦莹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或许她惨遭杀害后被弃诸荒野或某个矿坑也未可知——单凭我们这几个人和装备,在广袤的西伯利亚雪原上去搜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期间我们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先于我们到来的那几拨人。他们分别是秃鹰社的孟宪祜和荀曼,自助旅行的郑姗姗和孙娉,还有浦莹考察团里的陈铮和老翻译乌特金——从他们嘴里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穆哈代表马加丹警察局对吕侃的尸体进行了检查,除了证明他是被勒死之外,也并没有在尸体发现地找到绳索或凶手留下的线索。更让人奇怪的是,当时发现吕侃尸体的地点只有我们的车辙和脚印,没有其他痕迹,甚至连吕侃自己的足迹也没有。

穆哈紧皱着眉头,用俄语咕哝着什么。我问他怎么了,他挥挥大手对我说:“言,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吕侃就死在昨天夜里,而昨天夜里并没有下雪。那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怎么没躺在雪的表面,而是整个尸体陷进雪里呢?还有,这么松软的雪地,只要凶手是人,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吧?”

“是啊,还有失踪的浦莹,你们警察局能想办法找到她吗?”

穆哈耸耸肩。“我已经把情况向马加丹汇报了。但是请相信我,这里警队的配置很薄弱,而且地域空旷,恐怕指望警察来帮我们找人很不现实。”

我和穆哈正在失望叹气的时候,妻子和小余踱了过来。

“你们两个大男人,唉声叹气的干吗呢?”妻子笑眯眯地问。

我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猜她必定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这个女人即使手里有线索,也不会轻易告诉我们的——历来侦探们都如此德行,攥着根羊毛当黄金。

我想既然从她嘴里套不出话来,不如用激将法,于是装作很不屑地对她们俩说:“是啊,你们不是聪明吗?你们不是心窍玲珑吗?如今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也没辙了吧?现在倒好,失踪一个,被杀一个,凶手就藏在这被大雪封闭的地方,明明白白的暴风雪山庄啊!这不是你们侦探和警察的强项吗?怎么现在也跟我们两个大男人一样手足无措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手足无措呢?”小余反驳道。

我心中暗喜——鱼儿果然上钩了。穆哈没明白我的用意,似乎对我刚才贬低警察的话十分不满。这也难怪,所谓的大块头有大智慧纯属扯淡,还是又瘦又矮的男人有心眼。我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多嘴,然后继续敲小余的边鼓说:“这不明摆着嘛!你们也到处溜达半天了,现在还毫无线索。我看咱们也别找人破案了,干脆趁着车还没丢,打包回国算了。这泼水成冰的地界儿,你们这些弱女子怎么耗得下去!估计脑浆都被冻成块儿了,还想用灰色细胞?”

“谁说我们没发现线索?我们刚才就从驯鹿营地的楼上发现……”小余气呼呼地刚说了半句,就被妻子攥了下手。小余会意,赶紧把未说出的话吞了进去。

“还是让我跟你们来分享一下线索吧。”妻子走到小余身前,对我说,“你不就想套出点情报来吗?这点小伎俩屡用屡败,你也不琢磨着换换?”

“谁想套情报了……”我支吾着辩白。

“行啦,行啦,跟你们明说了吧。我和小余确实发现了一条线索,就是浦莹不是从驯鹿营地大楼的楼门走失的,而是从别的地方走失的。就是说,郑姗姗没有说谎,她的确没有走下楼梯,走出楼门,而是走上楼梯,消失在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