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5页)
之前由于尸体无法确认而延宕的验尸程序,将在明天进行。
那项确认工作干得好,麦特心想;不过,当然,他现在对马歇尔的这种实力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很好奇验尸报告怎么写,也想知道对于报纸将自己和所谓的“灵体杀人案”风马牛不相及地扯在一起,那位退休标本师有何感想。
对于接下来的新闻,也许凡事喜欢假设的迈克罗夫特很快就能进入状况:
陪审团对“占卜师”意见分歧
赫曼·萨斯默,也就是人们比较熟悉的印度宗师马侯帕达亚·维拉圣南达,在华伦·席尔法官解散无法针对他诈财做出一致判决的陪审团之后,昨天又开始自由地替人占卜。
萨斯默被大陪审团以使用各色墨水替寂寞妇女算命的罪名起诉时,一名地方专栏作家替他取了“城市占卜师”这个绰号。据说墨水的颜色是根据妇人所付的金额多寡而有所不同。
谣传陪审团收贿,结果十一票对一票做出无效的判决。
最后一则新闻,当然,和黄袍并无直接关联,只是将麦特扯进这件案子罢了。新闻内容很简洁:
二十二名作家遭解聘
工作计划局昨日宣布,为了节省开支,加上必要的地方性赞助难以募得,本月底将解聘地区“作家补助计划”中的二十二名作家。
在复活节周日早上的六则新闻中,这是麦特读得最仔细的一则。
复活节之后的那个周一(当天伯大尼玛莎修道院的哈里根纪念礼拜堂揭幕),他是在办公室得知这项消息提早上报的。人事部尚未将解聘通知发出去,甚至将等到周末才宣布谁将收到解聘通知。大概是某个知道自己将被解聘的人在这段过渡时期草莽行事——这是投机分子才想得出来的事——不人道地忽略了此事对所有不知即将被砍头的同侪所造成的影响。
倘若被解聘的人是——唉,他以前在私人企业服务时就常被解聘。资历最浅的人总是第一个被开除。也许你会再找到一份新工作,然后公司删减人事支出,你又成了新人。所以他又回到以前的生活模式:白天找工作,晚上写言情小说。有时候小说卖得出去,泰半【注:大半,大多。】的时候则否。
麦特仍然非常年轻,但他现在已经对辞职有某种程度的痛恨。唯有想到从前那段日子他才笑得出来,那时他一有足够的钱就会带女孩子出去,女孩子则会滔滔不绝地说:“那么,你是作家啰!哇,那一定很好玩!”
麦特试着不去想解聘之事。他振作精神认真地读着圣母教会史,仿佛打算留下来完成工作似的。但偶尔,在孜孜不倦的同时,他心中悄悄升起一股无助的希望,希望自己相信正在读的这些东西,这样他至少可以简短地祷告祈求别遭到解聘,借此缓和心中不安。
这么做其实无济于事。就像乌秀拉修女后来经常告诉他的,对我们最有益处的祷告才会应验。而且倘若他不是那二十二个人之一,他就会(发表一份出色的低调陈述)失去一些有趣的经验。
然而,谁要是在三月最后那个悲惨的星期五对他说这些话,可真是自讨苦吃。解聘通知正好在那时公布,麦特得知他是二十二人之中的一个。
一星期前,就在耶稣受难日当天,他来到广场上的圣母教会——他的研究主题——勉为其难听了三小时布道。他一丝宗教上的感动也没有,却莫名其妙地对这悲伤的一天——从地球绕行太阳的周期中挑出的二十四小时,生命一片黑暗——印象深刻。这有点像精神上的日食。他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那小时发生的事决定它的颜色,而非由日期来决定。但如今,这个星期五的夜色更黑暗了,他走在浮华的缅因大街上,开始恍然大悟。
他并不认为作家补助计划是铁饭碗。年轻气盛的他对计划中老一辈的成员——他称他们为职业作家——不大服气。他希望能自食其力——不接受补助,光靠自由撰稿维持生活。那并不轻松,在办公室或图书馆研究八小时,然后回家挤出一个可能卖钱的极短篇,或者(写起来较愉快但比较不卖钱)继续写一本写不完、偶尔才出现雏形的长篇小说。但是,作家补助计划却有某种程度的保障,无论抽屉里堆了多少退稿,仍然还有作家补助计划给付的支票。然而,现在呢……他以为看一场滑稽歌舞表演可以减轻痛苦。但现在,在无人预订的包厢里,他觉得让如此污秽的表演侵入他阴郁的情绪实在是种亵渎。台上的人正准备表演脱衣舞时,他走了出去,并找到了最近的酒吧。
“想请我喝一杯吗?”穿着二手晚礼服的女孩问。
“不想,”麦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