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页)

“注意了!从布鲁克家人住的别墅是看不见这座塔的。塔顶的视野真的是非常非常美!

“往北走,穿过浓密的草丛,经过柳树旁,沿着河堤而行,就是弧线上弯度这里,有一座石桥,桥下河水闪闪发亮。

前面不远处就是那座塔,亚立在苔醉绿的河堤边,灰黑色的石造圆塔,垂直狭长的窗日,建筑大约有姆叹高,后方远远一排都是白杨树。这里一向是布鲁克家族下水游泳的更衣处。

“所以这个英国家庭——荷握是父亲,乔吉娜是母亲,还有他们的儿子哈利——住在温暖舒适的别墅里,过着快乐到可能稍嫌无趣的生活。直到……”

“直到?”芮高德教授停顿了一下,迈尔斯急切地问。

“直到一位女士出现。”

芮高德教授沉默半晌。

接着,他呼了口气,一副想推卸责任地耸耸厚实的肩膀。

“我嘛,”他继续说,“我在1939年5月抵达夏尔特尔。刚写完《卡廖斯特罗的一生》〔译注:意大利冒险家、骗子,生于巴勒莫,早年在修道院学过炼丹医药之术。此人从1771年起偕妻启遍游欧洲各大城市。自称卡廖斯特罗伯爵夫妇。自称是医生、哲学家、炼丹术师、魔术师,精通长生不老之木,能点铁成金。后建立”埃及共济会“分会。1789年被判处无期徒刑,卒于乌尔比诺附近的圣莱奥狱中),希望安静休息一阵了。我的好友,摄影家可可·乐光德,有一天在市政厅门口的阶梯上介绍荷握·布鲁克先生给我认识。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却一见如故。他对我这个法国人微笑,我对他这个英国人微笑。大家都很开心。

“布鲁克先生有一头灰发,个性耿直保守,但待人非常亲切,认真踏实地经营皮革事业。他穿灯笼裤——在夏尔特尔,这种打扮就像在英国新堡穿牧师服装一样格格不入。他热忱好客,眼光永远炯炯有神。但我敢跟你赌一先令,他绝对是那种你一眼就能看穿他心思的老实人。他妻子体态丰腴、优美秀丽、面色红润,和他是一样的人。

“至于他儿子哈利……

“跟父母就截然不同了!

“我对哈利相当感兴趣。他非常敏感,想像力丰富。他的身材还有给人的印象,都像他的父亲。在看似平凡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心思细密义神经质的人。

“他也是个很帅的小伙子——方额、直挺的鼻梁、宽距恰到好处的褐色眼睛、一头金发。我心想,他要是不好好控制自己的紧张与焦虑,不用多久就会跟他父亲一样满头银发。哈利是父母的宠儿。我看过不少溺爱子女的父母,但是没有人能比得上布鲁克夫妇!

“因为哈利的高尔夫挥杆可以达两百码,或是说两百哩,不管怎么样,总之是相当远的距离,布鲁克先生就得意地吹起牛来了。因为哈利热中打网球,赢得一整排银杯,他父亲就乐得飞上七重天。他从来不对哈利提这些。他只说:‘还可以,还可以!’却没完没了地向所有人夸耀自己的儿子。

“哈利曾在皮革厂里接受培训,有朝一日将继承工厂,和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有钱人。他通晓事理,知道自己的责任义务,但却渴望到巴黎学画画。

“我的老夭,他多么想学画啊!也许是太渴望了,所以他反而没办法清楚明确地表达想学画的意愿。布鲁克先生把儿子想当画家的志向视为蠢行,羞于对外人说。他是个思想开通的人,他说:‘画画是个再好不过的消遣,但要当成一个正当的职业嘛,就另当别论。’至于布鲁克太太,对于这个话题的情绪反应则相当激烈。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哈利将住在阁楼,身边环绕着许多一丝不挂的美女。

“‘儿子啊,’父亲说,‘我完全能了解你的感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十年以后,你就会笑自己怎么曾经有这种念头。’他母亲接着说:‘你难道不能留在家里画画那些动物就好了吗?’此后,哈利任意外出,打网球时把对手轰下场,或惨白着脸坐在草地上、沉思、口中喃喃咒念。你们看,这些人对人多么坦率,好心又真诚。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从来都不知道哈利看待自己的人生有多认真。我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他。那年5月下旬,布鲁克先生的私人秘书——严谨的中年女上麦可夏恩——因为对当时的国际局势感到不安而返回英国。

“这么一来事情就麻烦了。布鲁克先生私人信件多得惊人,而他的私人秘书不再与这些客户接洽。喔,这种事也常会搞得我晕头转向,那个人怎么处理得了这些信嘛!他的投资、他的慈善事业、他的朋友、他给英国报纸的投书——他提到这件事时不断来回踱步,他的手放在背后,发色银灰,脸孔削瘦,嘴唇也因怒气而显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