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5页)

死亡。

他听见贝莉尔溅起水花的脚步声,当她险些绊倒时他连忙上前搀住手肘。然而那个词语又在意识深处鸣响——死亡!——如雷鸣般直截了当,如那些空旷荒凉的高塔、无石墙可依傍的门柱般生动形象。

“跟上!”H.M.轻声召唤。

H.M.拐向左侧指了指路,他们发现自己面前只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英格兰农舍而已。

或者,说它曾经是一座农舍更为妥当。它坐落于距离马路约五十码处,前方有一道低矮的石墙,以及平坦的场院。屋子由石头砌成,想来曾经一身雪白,但如今这外衣已完全沾染成脏兮兮的灰色。前门两边各有一扇窗户,窗玻璃都已碎裂;门上方的窗户更多。屋顶的瓦片七零八落,两丛月桂树分别盘踞在前门两侧。

此地原来应该是个农场,但这小屋现在已经和四周的田野一样了无生气。他们看见屋后是个围墙环绕的庭院,其中有一辆农用篷车和一辆颓然倒地的干草拖车。

“我们到了。”H.M.说。

大雨中,贝莉尔湿淋淋的手掌在眼前搭起凉棚,紧咬了唇,裹在头上的纱巾也已湿透。

“谁在里面?”她问。

“现在还没人,”H.M.说,“或者,至少我希望没人。”

“您知道的,“贝莉尔突然注意起来,“这地方是那种——我知道!会闹鬼!”

H.M.转过身来:“你的意思是?”

“有种强烈而狂暴的感情积蓄在里面,”她有点语无伦次,“源源不绝!骇人得很!就在那里!我不是玩什么通灵术的花样,可我告诉您,我就是知道。”

“你说得没错,小姑娘,”H.M.同意,“说得对极了。“

丹尼斯多少想释放一下焦躁的情绪,率先大步走上前去。距屋门还有十码左右时,脚下踢到泥浆中一个小纸盒,因为完全被水浸湿,几乎没有动弹。他弯腰瞧了瞧,发现是个弹药盒。

他的眼睛离地很近,于是发现了另一个小玩意儿:一颗黄铜子弹壳,半埋在泥里。然后在密集的雨滴中又看见一颗,几尺开外还有一颗。

丹尼斯瞅了瞅小屋,两道闪电掠过,头一道十分短促,但后一道死灵般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天际,也将丹尼斯一头推进梦魇之中。

他错了,屋子并非一片死寂,那里有活着的东西。

门左边的月桂树从后面有动静。不知是什么在騷动。有个东西像被线牵引起来一般跳将出来,在一旁盯着他。这是个身穿制服、手持一把来复枪、戴着德国式头盔的男人。

他看到了,或者以为自己看到了;但当那第二道闪电照出小屋灰色的外墙、歪斜的前门、仅仅嵌着些许玻璃碎片的窗框、还有门口稀稀落落的月桂树时,那人又不见了。

上帝啊!他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在打瞌睡?

雷声令丹尼斯胆战心惊,但他好歹还能意识到贝莉尔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说了些什么,然后H.M.答了几句。他们俩什么也没注意到。丹尼斯聆听着雨滴击打着帽檐,冲刷着小屋的外墙,暗暗怀疑这世界究竟是否真实存在,更时刻惧怕着会不会有亡者从这死一般的土地里陡然冒出来。

H.M.只又不说话了,从他们身边走过,踏上一级石阶,一把推开那扇破烂不堪的门,对他们招了招手。丹尼斯握住贝莉尔的手臂,让她走在自己身后,跟了上来。

他们站在阴暗潮湿的门廊里,周围弥漫着泥灰尘土破散的味道。雨水从房顶的破洞里漏下来,窸窸窣窣像是老鼠作怪。H.M.指了指右边的一扇门。

丹尼斯犹豫不决,但H.M.的手势不容反抗。丹尼斯推开门——轻轻一推就开——走了进去,贝莉尔紧跟在身后,然后是H.M.进来,关上门。

他们身处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地面没有装修,坑坑洼洼;前边有两扇窗,另一扇在侧面。借着窗口透进来的些许光亮,丹尼斯看出屋里只有两三张木头椅子,其中一张椅子和一张小桌一起,翻倒在侧面的窗台下。

桌子后面站起来一位德国军官,手里握着来复枪。

闪电不像是来自天边,倒像是从地里腾起一般,勾勒出了窗前那位军官黑沉沉的轮廓。只见他双肩微弓,肘部弯曲,头盔显得森然肃穆。闪电还照出了军官腹部的许多弹孔,光就从那些小孔里穿透过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丹尼斯慌忙捂住贝莉尔的嘴,及时将一声尖叫堵了回去。他紧紧护住贝莉尔,又一阵炸雷轰鸣不已,良久后余音才缓缓退却。

“瞧,”微光下H.M.的声音也显得有几分紧张,“没什么好怕的,不过……”

“不过什么?”

“这可不是我的杰作,你知道。帮帮忙,不是我干的!有人在操纵机关,我可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