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篇 范楼案 第六章 厌(第3/4页)

瓣儿笑着说:“是关于董谦的案子,我们有些事想向曹公子请教。”

池了了一直盯着曹喜,见他听到董谦,眼中果然一震,既有厌,又有惧。

但他的脸却始终冷着:“池姑娘我见过,不过你是谁?要请教什么?这案子跟你有什么干联?”

池了了忙道:“她姓赵。董公子于我有恩,他死得不明不白,官府如今也查不出,我就请了赵姑娘帮忙,我们自己来查。”

“你们两个?”曹喜笑起来,令人厌的蔑笑。

“怎么?不成吗?”

“当然可以,不过不要来烦我。”

池了了被冷冷打回,一时顿住。

瓣儿却仍笑着说:“曹公子和董公子是好友,应该也想找出真凶,替董公子雪冤吧。”

曹喜目光又一震,但仍冷着脸并不答言。池了了气得想立即脱下鞋子。

瓣儿继续道:“我们虽是女流,但也看不得这种冤情。哪怕智识短浅,不自量力,也情愿多花些工夫,慢慢解开其中的谜局,就算最终也找不到真凶,也是为公道尽一分心力。何况,这世间并没有藏得住的隐秘,只有没尽心、没尽力的眼睛。”

曹喜的神情缓和下来:“你不怀疑我?”

瓣儿摇摇头,笑着说:“怀疑。真相未揭开之前,所有当事之人都得存疑。”

池了了正在想瓣儿答得太直接,却见曹喜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这笑中没有了厌和蔑。

“好。家里不方便,去那边茶坊吧。”

曹喜知道自己常常令人生厌,而且,他是有意为之。

自小,他就觉得父母有些不对劲,只是年纪太小,还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对。

母亲从来没有一个准性情,忽冷忽热,忽笑忽怒,从来捉摸不定。对他,也同样如此,有时似冰霜,有时又似火炭,不论冷和热,都让他觉得不对劲。起先他还怕,后来渐渐发觉母亲虽然性情善变,但任何喜怒都是一阵风,既不必理她的怒,也不必感念她的善。总之,根本不必怕。于是他在母亲面前便越来越肆意,即便母亲恼怒大骂,甚至抄起竹条打他,他也毫不在意,不过挨几下疼而已。

至于父亲,对他极是疼爱,甚至可说是溺爱。尽管那时家境还不好,只要他想要的,父亲都会尽力买给他。巷里孩童都羡慕他,他心里却似乎有些怕父亲,只要父亲在,事事都尽力做到最好,从不敢在父亲面前露出丝毫的懈怠。他做得好,父亲便更疼爱他;更疼爱他,他便越怕、越累。

于是,他便渐渐养成两副样子:在父亲面前,恭谨孝顺,在母亲及他人那里,则我行我素,毫不遮掩。

这两个他,他自己其实都不喜欢,但只能如此。

因此他也难得交到朋友,至今也只有董谦和侯伦两个。

在太学时,董谦和侯伦与他在同一斋舍,最先走近他的是侯伦。除了父亲,曹喜从来不会迁就任何人,侯伦又偏巧性情温懦,事事都顺着他,故而他们两个十分投契,一起走路都是他略前半步,侯伦偏后半步,难得有并肩而行的时候。

侯伦和董谦,两家又是世交,孩提时便是玩伴。董谦为人又忠直,事事都爱争个道理。若见到曹喜欺负侯伦,便会过来抱不平。曹喜自幼经过母亲无常性情的历练,向来不在意旁人言语,见董谦义正词严的样子,只觉有些好笑,不过也并不讨厌。故而有时会有意做出些不妥的举动,逗董谦来论理。一来二去,两人反倒成了朋友。

而范楼案,让他吃了从未吃过的苦,受了从未受过的辱。他丝毫都不愿回忆当时的情形。

谁知这个赵瓣儿和池了了竟为这事找上门来。

“首先,我申明,我不是凶手。”

到了茶坊坐下后,他先郑重其事说出这句。

从见面起,池了了就一直盯着他,眼中始终含着怒意,听到他这句话,眼里更像是要射出刀来。曹喜有些纳闷,虽然自己经常激怒别人,但从没让人怒到这个程度。这怒意绝不仅仅由于自己曾蔑视过她,她只是一个唱曲的,被人轻视嘲骂应该是家常便饭,绝不至于怒到这个地步。难道还因为董谦?但她和董谦只见过两次,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怎么会因为董谦的死而怒成这样?除非……这姑娘一定是由于董谦维护过她,而对董谦动了情。想到此,他又觉得好笑了。

赵瓣儿也盯着他的双眼,也在探询,不过目光并不逼人。她听后只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也不信。

曹喜撇嘴笑了笑,并不在乎:“你们要问什么,请问吧。”

赵瓣儿道:“能不能讲一讲那天的经过?”

曹喜不由得皱了皱眉,那天的事,他极不愿回想,但看赵瓣儿和池了了都一副绝不罢休的样子,还是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