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14页)
商店的最里面有一个房间,门开着,里面有两个店员正在干活。科迪莉亚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其中一个满脸雀斑、懒洋洋的年轻金发姑娘是助理,正在按照品种和颜色给已经开放的玫瑰和小苍兰分等。另一个穿着更合体,举止也更有威严的女人俨然是她的上司,正拧下花头,用细铁丝把残缺不全的花串起来,把它们紧紧绑在一个巨大的心形苔藓花床上。科迪莉亚的视线离开了这令人恐怖的景象。
柜台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身穿粉红罩衫、体态丰盈的女子。她也像这家花店一样,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香气。显然,她认为普通花香不足为道,因此选用了具有异国情调的香水。她闻起来有股浓浓的咖喱粉和松木的混合味,着实令人陶醉。
科迪莉亚按照事先编好的话说:“我来自罗伯特·卡伦德勋爵的加福斯庄园。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勋爵的儿子在六月三日火化,他家的老保姆情真意切,送了一只红玫瑰十字架花圈。罗纳德勋爵希望给她写一封信,可是把她的地址弄丢了。她姓皮尔比姆。”
“哦,我想我们六月三日没有接过这样的订单。”
“能否请你查一查记录——”
这时候,那个正在干活的金发女子突然抬起头来大声说:“是戈达德。”
“你说什么,雪莉?”那个问话的丰腴女人有些盛气凌人。
“她姓戈达德。花圈的姓名牌上写的是皮尔比姆保姆,但订货人姓名是戈达德太太。罗纳德·卡伦德勋爵那里曾经有另一位女士也来打听过,当时她问的是这个名字。我给她查过,这位戈达德太太住在伊克莱顿薰衣草别墅。花圈是十字架形,四英尺长,红玫瑰。六英镑。都在本子上写着呢。”
“非常感谢你们。”科迪莉亚热诚地表示谢意,并对这三个人报以微笑,接着赶紧离开了。她不想卷入一场关于加福斯庄园来的另一个人是谁的争论。自己这样一定很可疑,但她走后,她们肯定会好好讨论一番。伊克莱顿的薰衣草别墅。她不断地默默重复这个地址,直到离花店很远后才收住脚步,把这个地址写了下来。
她大步流星地回到停车场,这时身上的疲劳感奇迹般地消失了。她看了看地图。伊克莱顿是靠近埃塞克斯郡边界的一个小村庄,离剑桥大约十英里。那地方离达克斯福德不远,所以她决定原路返回,用不了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不过她低估了在剑桥开车所需要的时间。三十五分钟后,她才到达伊克莱顿那座燧石和卵石建造的、有八角锥形尖顶的教堂。她把车停在教堂大门附近,本想进去简单地看一眼,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戈达德太太随时可能搭上去剑桥的公共汽车。她决定去找薰衣草别墅。
其实那并不是一幢别墅,而是坐落在大街尽头的一幢丑陋的半独立式红砖小屋。它的前门与马路之间只有一块狭长的草地,连薰衣草的影子也没有,更闻不到薰衣草的香味。她重重地叩了几下狮头状的门环,把门震得直晃。有人回应了,但不是来自薰衣草别墅里,而是从隔壁出来的。来人是一个瘦骨伶仃、牙齿几乎掉光了的老太太,身上围着一条玫瑰花图案的大围裙。她脚上穿着软拖鞋,头上戴着一顶带小绒球的毛线帽,脸上流露出人们常有的那种浓厚的兴趣。
“我敢说你是来找戈达德太太的吧?”
“是的。您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
“她就在那边的墓地那儿,这我敢肯定。早晨的这时候,她一般都在那里。”
“可我刚从教堂那边过来,什么人也没有看见。”
“哦,小姐,她不在教堂!教堂已经很多年不让我们下葬了。她在辛克斯顿路的那个公墓,那是她以后要和她丈夫一起合葬的地方。你肯定能找到,一直走就行了。”
“我得先回教堂去取我的车。”科迪莉亚解释说。显而易见,这个老太太会一直目送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有必要解释一下她为什么要朝反方向走。老太太点头笑了笑,走出来倚靠在门上,看着沿大街行走的科迪莉亚,还不住地像木偶似的点头,帽子上的小绒球也跟着不停地上下晃动。
科迪莉亚一下就找到了那个墓地。她看见一块路牌指向达克斯福德的小路,便把车停在附近的一块草地上。她向后走了几步,来到那扇铁门前。那里有一个石砌的墓地小教堂,它的东头有一个拱顶式附带建筑,旁边放着一把经年的木座椅,上面爬了一大片青苔,还散落着不少鸟粪。从那里可以看见整个墓地。一道宽阔的草皮路从墓地中间笔直穿过,两边是一座座坟茔向光滑的草皮倾斜着,坟上树立着形制各异的白色大理石十字架和灰色的墓碑,留下一圈圈斑驳锈迹,新坟上撒下了片片花瓣。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墓地四周绿树环绕,树叶在炎热的空气中纹丝不动。草地上传来阵阵蛐蛐声,偶尔还能听见从附近铁路交叉道口传来的铃声和柴油机车的轰鸣,此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