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3/15页)
科迪莉亚问道:“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和你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看着你和她的丈夫在一起,明知道你要生的是他的孩子,她怎么能够忍受呢?”
“因为她爱罗纳德,如果失去他,她会受不了的。作为一个女人,她实在是不太成功。如果她失去丈夫,那还有什么呢?她不可能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再说了,我们给了她一份厚礼——那个孩子将属于她。如果她拒绝,罗纳德就会抛弃她,跟她离婚,然后跟我结婚。”
“我宁可离开他,哪怕去给人擦台阶。”
“不是每个人都有擦台阶的本事,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强的道德感。伊芙琳是个虔诚的教徒,因此惯于自欺欺人。她让自己相信,我们这样做对孩子是最好的。”
“那她父亲呢?他难道就没有怀疑过?”
“他对她的虔诚嗤之以鼻,而且一直如此。从心理上来说,他不可能一边厌恶她的虔诚,一边认为她有能力欺骗别人。更何况,他急着想要个外孙,根本不会想到那个孩子也许不是她的。他拿到了一份医生的报告,我们第三次去意大利的时候,告诉沙托里医生,卡伦德太太的父亲很关心她的健康状况。他应我们的要求写了一份医学报告,确认了怀孕的进展。在孩子出生前,我们提前两个星期去了佛罗伦萨,在那儿一直待到马克出生。所幸的是,他比预产提前了一两天。我们有先见之明,把预产期报晚了一些,这样就好像伊芙琳真的早产了。沙托里医生以精湛的医术作了必要的处理,之后我们三个人就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份准确无误的出生证明回来了。”
科迪莉亚说:“九个月之后,卡伦德太太就去世了。”
“他没有杀她。我想你在暗示这个。他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魔鬼,至少在当时还不是。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我们两个人毁了她。我们当时应该给她请个专科医生,那样肯定要比那个庸医格莱德温好得多。可是我们三个都很害怕,因为一位优秀的医生一定会发现她其实没有生过孩子。她本人也跟我们一样担心,并且坚持不要找其他医生。她逐渐开始喜欢上那个孩子了。于是她就这样死了,遗体被火化,我们以为从此就永远安全了。”
“她临死前给马克留了遗言,就是她在祈祷书上胡乱涂写的那几个符号。她把自己的血型告诉了他。”
“我们知道血型是个威胁,罗纳德给我们三个人都采血样检验过。不过自从她死了之后,我们连这个顾虑也没有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科迪莉亚可以看见有一批旅客沿着小路朝桥这边走来。利明小姐说:“讽刺的是,实际上罗纳德从来没爱过这个孩子。马克的外祖父特别宠爱他,这点倒不是什么问题。他把自己的财产分了一半给伊芙琳,这些钱自动转到了她丈夫的名下。他的另一半财产归马克,但要等到马克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可是罗纳德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子。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爱他,而他又不准我去爱。我看着孩子慢慢长大、上学。但我不能去爱他。我曾经不停地给他织毛衣,简直成了一种强迫症。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我给他织的毛衣花色图案也越来越复杂,毛线也越来越粗。可怜的马克,他肯定以为我疯了,认为我是一个奇怪的、不满的女人,是他的父亲离不开但又不愿意娶进家门的女人。”
“在农舍里就有一两件这样的毛衣。你想让我怎么处理他的东西?”
“把它们拿走,送给用得着的人。难道你觉得我应当把毛线拆下来,重新编成别的东西?就像枉费的心血、情感和徒劳,那样做合适吗?”
“我来为它们找点出路吧。他的那些书呢?”
“也处理掉。那个农舍我不会再去了。如果你愿意,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
那几个游客离她们很近了,不过似乎正专注在自己的谈话中。利明小姐从口袋里取出一只信封,把它递给科迪莉亚。
“我写了一封简短的自白书。里面没有提任何关于马克的事情,没有提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提你发现了什么。这只是一份简短的自白,承认在你离开加福斯庄园后,我立即开枪打死了罗纳德·卡伦德,然后强迫你为我的谎言作证。你最好把它放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以便将来有一天可能用得着。”
科迪莉亚看见信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她没有把它打开,只是说:“如果你是在为我们做的事后悔,现在已经太晚了。你应当早一点儿说。现在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我不后悔。我很高兴我们这样做了。可是这桩案子也许还没有完结。”
“现在不是结了吗?调查已经给出了最后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