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6/6页)
在随后的两天内,蒙古兵频繁往来于城内,没有人发觉真相。直到第二天晚上,一名蒙古骑兵漏了行踪和口风,被人擒杀,成都百姓才知道敌人已经入城。大梦初醒的成都军民随即与伪装败露的入侵者展开激烈的巷战。几十万全副武装、装备精良的蒙古大军,对决的是一座没有任何防备和防卫的城池,结果可想而知。蒙古骑兵蜂涌入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南宋四川军政中心。成都知府丁黼在巷战中战死,成为宋、蒙开战以来战死的第一位地方高级长官。
蒙古军主帅阔端入坐成都府衙,命卜者占卜吉凶,以此来决定成都百姓的命运。卜者预言道:“民心不归,成都是四绝死地,若住,不过二世。不若,血洗而去。”
刚好此时传来阔端亲弟曲出死于征宋军中的消息,于是阔端大书“火杀”二字,丧心病狂地屠杀了城中所有居民,并纵火焚毁了成都城。
随后,阔端留下大将塔海、汪世显等军向川西、川东抄掠,自己则率领主力北归。而被蒙古军反复围攻的文州在坚守七十五日后,终因援军不至、城内水源被断而失守。蒙古人进行了疯狂的屠城,南宋军民死者多达五万余。屠杀并未就此而止。留在四川的蒙古军扫荡了整个四川腹地,大肆烧杀掳掠,破坏惨烈,四川“五十四州俱陷破,独夔州一路及泸、果、合数州仅存”,川西之人死丧十之七八,仅成都一城遭蒙古军疯狂屠杀者就多达数十万人之众。
汪世显等军还预备攻打宋四川制置使赵彦呐所在的夔州,以此打开川东长江门户,但因缺乏水军,终不能成事,只得大肆掠杀一番后退兵而去。而对宋军战败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赵彦呐只被削职贬黜,不久死于贬所。
自北宋初年以来,四川近三百年未经战火,不识干戈滋味。即使在北宋灭亡、南宋初建时,金军多次大举进攻四川,均未能攻破蜀口防线,故蜀中始终得以保全,民物富庶,对南宋王朝维持半壁江山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中国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北方游牧民族占据四川的先例。
然此次蒙古军在汪世显的引导下一举破蜀,长驱直入,导致四川大半沦丧,使得南宋半壁江山又残破了一半,对宋、蒙双方均具有重大意义。
当时另一路负责经略江淮战场的蒙古军已遭失败,连主帅曲出也死在了攻打襄阳的军中,年仅二十七岁。曲出是大汗窝阔台最宠爱的儿子,已经被立为皇太子,是大汗的继位者,他的意外之死,对蒙古是个不小的打击。然其兄阔端却在西南战场取得了辉煌胜利,不仅攻占了蜀道天险,且开始窥测中原的门户,正如汪世显所言:“吾已撤彼之藩篱,行寝其堂奥矣。”这无疑是蒙古征服南宋计划中的重大突破。蒙古人将此战与之前的灭夏、灭金相提并论,足见其重要性。
而对南宋而言,四川半壁沦陷,对其构成了致命威胁。蜀中本是膏腴之地,供应南宋三分之一以上的财赋和军粮,自被蒙古军攻破后,陷于连绵战火中,从此再也没有能力支援南宋其他战场,且急需朝廷抽调大量军队、物资来增援,以阻止蒙古军顺长江东下。如此,南宋财力、物力愈发捉襟见肘,不堪重负。
蒙古军突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蜀门,顺利入蜀,汪世显的作用十分突出。宋人均认为是汪氏引贼而来,视其为罪魁祸首。而蒙古一方也深知这一点,大汗窝阔台召汪世显入觐,当面夸其军功卓著,赐金虎符,恩宠备至。蒙古惯例,“除万户者未有不赐金虎符者”。汪氏由是取得了万户总管兼领军民的特权,从此跻身汉地世侯之列,愈发死心塌地为蒙古人效力。
此后数年间,蒙古军连续不断出兵抄掠,所过之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所过之处尽成焦土,蜀中残破不堪。直到余玠出任南宋四川制置使,励精图治,充分利用四川多山的地形,创建了以合州钓鱼城为核心的山城防御体系,这才扭转了蒙古军肆意横行四川的局面。
从建成之日起,钓鱼城便以“巴蜀要津”的地位而声名鹊起,成为独立支撑四川战局甚至影响天下格局的擎天一柱。直到南宋王朝灭亡后,它依旧独树一帜,巍然屹立,是蒙古人心中可怕的劲敌。在中国城池历史上,它是唯一一座从来没有被武力攻克过的要塞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