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8页)

“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听了很多了吗?”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只是想替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个合理的藉口,自我安慰。反正事情已经做了,那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噢,老天,你本来大可不必管我,让我自生自灭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找到我想要的平静了。可是现在,你又把我一部分的生命留住了,这下子,我又要开始陷入挣扎了,又要开始面对这一切了。

接着,他回过神来,突然看到她已经站在床尾,手上拿着那把枪。她用枪指着他,说话的声音在发抖。“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改变做法?我是不是应该给警察打电话,叫他们来抓你?”

“几个小时前,我可能会说随便你。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了。”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有人说我的名字是伯恩。杰森·查尔斯·伯恩。”

“你说‘有人说’,那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她手上的枪,盯着枪口那个黑圈。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告诉她真相——他所知道的真相。

“那是什么意思?”他又重复了一次她刚才问的话,“圣雅各博士,我对自己的认识,并不比你对我的认识多。”

“你说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也许你听了会舒坦一点,不过也有可能会更不舒服。天知道。你就听听吧,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告诉你什么。”

她把枪放下。“告诉我什么?”

“我的人生是从五个月前才开始的,在地中海的一个小岛上,那个小岛叫黑港岛……”

四周群树环绕,早晨的太阳被挡在树后,阳光从随风摇曳的枝叶间穿透而过,从窗口照进房间,在墙上洒满斑驳飘忽的光影。杰森背靠在枕头上,精疲力尽。他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他想不起更多能说的事了。

玛莉坐在房间另一头,坐在一张有扶手的皮椅上,双腿蜷曲在身体下面,左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包烟和一把枪。她坐在那,几乎一动也不动,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即使在抽烟时,她的视线也始终没有移开,她一直看着他。此刻的她就像个专业的分析师,正在评估资料,过滤事实,仿佛那几棵过滤阳光的树一样。

“你老是把那两句话挂在嘴边,”她轻声地说,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然后你眼睛会直直盯着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看你那个样子,我就会很害怕,然后我会问你,那是什么?你打算怎么办?然后你就会再说一次,‘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老天,你从前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我之前那样对你,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从前出过什么事吗?”

“那是两种分别衍生出来的结果。”她说。她的样子有点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分别?……”

“共同的源头,各自独立发展。这是经济学的狗屁术语……对了,在洛文大道时,就在我们正要上去夏纳克那间小公寓的时候,我求你不要拉我一起上去。当时我认定,要是我听到更多事情,你一定会杀了我。当时,你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你说……‘其实,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人说了什么,对不对?我跟你一样什么都听不懂,也许比你更不懂……’当时,我还以为你精神失常。”

“我的病可以算是某种精神失常。正常人有记忆,我没有。”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夏纳克想杀你?”

“我来不及说,而且我觉得说不说无所谓。”

“当时无所谓——对你来说无所谓,但对我来说就很重要了。”

“为什么?”

“因为当时我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你不会乱杀人。除非别人想杀你,否则你不会开枪杀人。”

“可是他真的想杀我。我还被他打伤了。”

“我不知道当时的过程,你没有告诉我。”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件事。”

玛莉点了根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被你挟持的这段期间,虽然你曾经打过我,狠狠地拉我,用枪指着我的肚子,指着我的脑袋——老天,我真的吓坏了——可是,我总感觉你的眼神里透露出的某种东西……应该是不情愿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

“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也许这跟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有关。当时,我们在德赖·艾本豪森餐厅,坐在雅座里,那个胖子走过来,你叫我面对墙壁,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这是为了你好,’你说,‘没有必要让他看到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