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8(第3/6页)
伯恩伸脚从桌底勾出一把凳子,在阿利姆父亲的对面坐了下来。
“离我远点,你这个该死的观光客。”扎伊姆喃喃地说。
“我可不是观光客。”伯恩回答时说的是同一种语言。
阿利姆的父亲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反正你肯定是有什么企图。从来没人敢在冬天爬达尚峰。”
伯恩喝了一大口啤酒。“当然,你说得对。”他注意到扎伊姆的酒瓶已经快空了,便问道:“你喝的是什么?”
“土,”阿利姆的父亲回答说,“在这地方你还能喝到什么?不是土就是灰。”
伯恩到吧台那边又给他要了瓶酒,把瓶子往桌上一放。他伸出手正准备给扎伊姆倒酒,却给他挡住了。
“没时间了,”扎伊姆压低嗓子说,“你把你的敌人也带来了。”
“我有敌人吗?我怎么不知道?”没必要对这个人说实话。
“你是从死了人的地方来的,对不对?”扎伊姆那双直淌眼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伯恩,“你爬到了飞机残骸的里头,还把那些死掉的士兵的骨头翻了一遍。别不承认。干过这种事的人马上就会招来敌人,就像腐烂的死尸会招来苍蝇一样。”他闲着的那只手轻轻一挥。扎伊姆长着厚茧的掌心和手指黑乎乎的,深深陷入皮肤纹理中的泥土永远也洗不干净。“我在你身上就能闻到那种气味。”
“你说的这个敌人,”伯恩说,“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呢。”
扎伊姆咧嘴一笑,伯恩看到他嘴里所剩无几的牙齿之间都是黑窟窿。“这么说我对你就很有价值了。肯定比一瓶酒要值钱得多。”
“我的敌人躲了起来,在暗中监视死了人的地方?”
“如果我把敌人的脸指给你看,”扎伊姆说,“你觉得这能值多少钱?”
伯恩把一沓钱从桌面上推了过去。
扎伊姆爪子般的手老练地一扫,收起了钞票。“你的敌人一直在监视那个地方,不分白天黑夜,就像是蜘蛛网,你明白吗?他想知道那儿会引来什么昆虫。”
“他这么干能拿到多少好处?”
扎伊姆耸了耸肩膀。“没多少。”
“这么说还有别人。”
扎伊姆往前凑了凑。“知道吗,我们都是些小卒子。生来就是。要不然我们还能干什么?不干这个怎么能活得下去?”他说着又耸耸肩,“就算这样也还是躲不开倒霉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灾难迟早都会找上门来,让你痛苦得要死。”
伯恩想起了扎伊姆那个在山崩中被活埋的儿子。不过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向阿利姆保证过。
“我在找我的一个朋友,”他轻声说,“他是坐第一架飞机到达尚峰来的。死人的地方没有他的尸体。所以我觉得他还活着。你知不知道关于他的事?”
“我?我啥都不知道,顶多也就是偶尔听来的零碎消息,这边一点,那边一点,”扎伊姆用肮脏粗糙的指甲搔了搔胡子,“不过有个人也许能帮到你。”
“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扎伊姆露出了微笑。“这完全要取决于你。”
伯恩又把一沓钞票从脏乎乎的桌子上推过去。扎伊姆抓起钱,咕哝着收了起来。
“还有个问题,”他说道,“你的敌人现在正盯着呢,我们啥都干不了,”他若有所思地撅起了嘴唇,“你敌人的眼睛就坐在左后方,叉着腿的那个。按照我们的说法,他是个小兵,不是什么大人物。”
“现在你可是把自己卷进来了。”伯恩说着朝扎伊姆身上塞钱的地方点了点头。
扎伊姆耸了耸肩膀。“我可不担心。那家伙我认识。我还认识他们那一帮人。跟你说说话还不至于让我倒霉,放心好了。”
“我想把他甩掉,”伯恩说,“我想让‘眼睛’闭眼睡觉。”
“你肯定会这么想,”扎伊姆揉了揉下巴,“什么事都可以安排,哪怕是这么难办的事。”
伯恩又推了点钞票过去。扎伊姆点了点头,看样子他挺满意,至少现在是这样。他让伯恩想起了拉斯维加斯的吃角子老虎:伯恩要是不走开,他就会不停地从他手里掏钱。
“我先走,等三分钟——别太早,也别太晚——然后你也从前门出去,”扎伊姆站了起来,“顺着大街往前走一百步,向左拐进巷子,然后在第一个路口右拐。当然,我帮你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人看见,我可不敢冒这个险。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知道该怎么做。完事之后你就离开,别走来时的那条路。我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