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9(第9/11页)
伯恩又把腰弯下一点,耳朵几乎触到了考埃尔的嘴唇。
“是的。我……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考埃尔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沙丘上滑落的沙子。
伯恩的心一阵狂跳,但鼻端闻到的恶臭还是让他大感震惊。神父说得没错:死神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徘徊,它的气息让屋子里变得恶臭难当。
“杰米,这个情况非常重要。你知道林德罗斯在哪儿吗?”
伯恩凑上前去,又闻到了那股恶臭。
“西南偏西方向,三公里处……在那条河的……对岸,”强忍疼痛的考埃尔说得很费力,直冒冷汗,“有个营地……戒备很严。”
伯恩正准备离开,考埃尔沙哑的说话声又响了起来。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开始发抖,那是过度紧张的肌肉出现了痉挛。考埃尔闭紧双眼,泪水从眼睑下缓缓涌出。
“你别激动,”伯恩劝慰道,“好好休息吧。”
“不行!上帝啊!”
考埃尔猛地睁开眼瞪着伯恩的脸,伯恩仿佛能看到那黑暗的深渊正在逼近。
“那个人……那个头目……”
“他叫法迪。”伯恩替他说了出来。
“他在……他在拷打林德罗斯。”
伯恩只觉得胃里猛然一紧,仿佛缩成了冰冷的一团。“林德罗斯坚持住了吗?考埃尔!考埃尔?能回答我吗?”
“他已经不能回答任何问题了,”米莱特神父走上前,把手搭在考埃尔满是汗水的额头上,“仁慈的上帝让他摆脱了苦难。”
他们准备把他转移走。马丁·林德罗斯知道这个,因为他能听到阿布·伊本·阿齐兹大呼小叫地喊出了许多命令,意思全都是赶紧把他们从这个该死的山洞里撤出去。外面传来了穿着靴子的脚跑来跑去的声音,武器碰撞发出的金属声,还有肩扛重物的人吃力的吭哧吭哧声。然后他听到一辆卡车的引擎在突突作响,车倒着开到了洞口处。
片刻之后阿布·伊本·阿齐兹本人走了进来,要给他蒙眼。
阿布在林德罗斯旁边蹲下身。“别担心。”他说道。
“我早就不担心了。”林德罗斯说话时嗓音沙哑无比,听起来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阿布·伊本·阿齐兹用手指拨弄着准备套到林德罗斯脑袋上的头罩。头罩是用黑布缝的,没开眼洞。“关于谋杀哈米德·伊本·阿谢夫的那次任务你都知道些什么?想说的话,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了,我对此一无所知。你还是不相信我。”
“没错,”阿布·伊本·阿齐兹把头罩套到了林德罗斯的脑袋上,“我确实不相信你。”
接着,让林德罗斯大感意外的是,阿布的手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捏。
他这是什么意思?林德罗斯心想。是想表示同情吗?这个动作让林德罗斯觉得很可笑,但他现在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躲在自己制造的防弹玻璃之后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个动作也不例外。虽然防弹玻璃只是个比方,但还是很有效的。自从林德罗斯走出脑海中的那座保险库,他发现自己始终处于一种半解离的状态,仿佛他已经无法全然寄身于这副躯壳之中。他的身体所做的一切——吃饭、睡觉、排泄、走几步活动活动,甚至偶尔和阿布·伊本·阿齐兹谈话——似乎都发生在别人身上。林德罗斯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已被敌人囚禁。解离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把自己锁进心灵中那座保险库的时间已经太久。这种状态会逐渐缓解并最终消失,但是眼下在他看来这仿佛完全是个白日梦。他觉得自己将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度过余生——虽然活着,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感到有人粗暴地把他从地上拽起,觉得自己好像又进入了在那片平静的湖水上想像过无数次的梦境。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地把他转移走?是不是有人来救他了?他觉得不可能是中情局的人。从许多天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得知“杜贾”组织击毁了中情局派来搜寻他们的第二架直升机。不会是局里的人。只有一个人对这里如此了解,如此坚韧不拔,而且有本领安然无恙地登上达尚峰的最高处:杰森·伯恩!杰森来找他了,要把他救回去!
马修·勒纳坐在“金鸭子”餐馆店堂深处的位子上。这家小餐馆虽说地处唐人街,却是华盛顿诸多导游手册推介的名店,因此自然会有观光客蜂拥而至。不过这里却不大可能看到本地人的身影,包括勒纳那些从事隐蔽工作的同行——间谍和政府特工。当然了,这正是勒纳希望的。他在唐人街一带至少有五六个彼此间隔很远的接头地点。每次和线人或是他用得着的其他人物碰面时,他都会在这些地点里随机选择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