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江南辛卯科场案(第3/8页)

以曹寅和李煦的身份位置,不方便也没有这个能力插手科举,那么乡试通弊中嫌疑最大的当属两江总督噶礼了。一时间,满城风雨,谣言不断。生员抬着五路财神像游街时,南京城万人空巷,人们蜂拥而出观看,景象蔚为大观。

两江总督噶礼见到这般情形,当即火冒三丈,派兵将丁尔戬等十多名为首的士子拘捕,准备按诬告问罪。士子们更加群情汹汹,普通百姓也被激怒了,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一直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江苏巡抚张伯行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第一个向康熙皇帝上疏,这便是本篇开头所提到的一幕。

只见张伯行在奏疏中写道:“今年江南文闱,榜发之后,议论纷纷。九月二十四日,有数百人抬拥财神,直入学宫,口称科场不公,臣未敢隐匿,相应奏明。”奏疏中还对他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作了描述,比如副主考赵晋受贿十万两纹银,出卖举人功名;同考官王曰俞、方名等人通同作弊;而正主考左必蕃知情不报,有意欺瞒圣上;本年江南乡试取士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江南士子一片哗然,众怒难犯,如果不及时查办,恐怕要生大变。

康熙皇帝看了后还未作出反应,江南乡试主考官左必蕃的奏疏也到了。原来左必蕃看到事情越闹越大,担心祸及他这个正主考,日夜惶恐不安;又听说张伯行已经给朝廷上奏,生怕日后被安上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也急忙上奏说明江南乡试一事。不过,他没有揭发副主考赵晋卖关节一事,当然更不敢提及两江总督噶礼,仅仅是奏道:“撤闱后闻舆论喧传,有句容知县王曰俞所荐吴泌、山阳知县方名所荐程光奎,都是不通文理者,臣也感不胜惊愕。”

先后接到了张伯行、左必蕃的奏疏,江南乡试出了大丑闻已经是确认无疑的事情,但康熙皇帝并没有像他的父亲顺治皇帝那样立即采取火暴的行动,而是依旧在等待。他有着多疑狡诈的天性,从不轻易相信汉人大臣的话,他还要等待另外两封密折从江南送来。

清朝档案最机密者,当属军机处的档案,这些都是级别最高的国家机密。但自康熙皇帝开始,还有比国家机密更为机密的密折。一般的奏折,比如江苏巡抚张伯行的、江南乡试主考官左必蕃的,都是先交通政司审阅,然后再呈交皇帝。特别长的奏折还需要“贴黄”,即在黄纸上概括要点,附在奏折上一同呈交皇帝。康熙皇帝创造的“密折”制度则是专奏专闻,这种密折不必经过通政司,而是直接递到皇帝手里。折面上也不写奏者姓名,只写“南书房谨封”的字样。这当然是为了防止泄密,除了皇帝本人,谁也不知道密折是谁写的,密折里面又讲了些什么。对这类奏折,康熙皇帝格外重视,均即时批复。他一度患病,右手无法动弹,但依旧不假手他人,强用左手批复密折,从不耽误。

能够拥有奏密折权力的人,自然都是康熙皇帝的心腹。康熙皇帝正在苦苦等候的密折,便是来自他派在江南的密探——苏州织造李煦、江宁织造曹寅以及杭州织造孙文成(曹寅的母系亲戚)。这三个人都是康熙皇帝派驻在江南的耳目,一年四季不间断向康熙呈递亲笔缮写的密折,奏报内容短小精密,大部分是关于江南地方上的雨水、收成、米价、疫病、民情、官吏的名声等等。传说《红楼梦》中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就是以这三位织造为背景。巧合的是,江南辛卯科场案案发的这一年,刚好就是曹雪芹的出生年。

果然没有令康熙皇帝失望,李煦、曹寅的密折很快就来了。二人详细报告了榜发后物议沸腾、民愤难平的情况。曹寅更是密奏说:“今年文场秀才等甚是不平,中者甚是不公,显然有舞弊行为,因此扬州秀才扰攘成群,将左必蕃祠堂全部拆去。后传闻是副主考赵晋所为,始暂停息。”

康熙皇帝这才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道:“我勤政爱民五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奸臣贼子。若任他们这样狂妄下去,岂不是要毁掉我大清江山。”于是派户部尚书张鹏翮为钦差大臣,会同两江总督噶礼、江苏巡抚张伯行、安徽巡抚梁世勋在扬州审案,务必将科场案彻底查清。

张鹏翮,字运青,四川遂宁人,康熙九年(1670)进士。传说其容貌俊美,“貌如好女子,诸同年皆戏弄之”(《西征随笔》)。不过,张鹏翮自步入仕途后,一直有公直廉明的名声,“不避权贵,人皆惮之”,是康熙一朝的名臣。他曾经出任江南学政。到任后,不少富家子弟手持京师权贵人物亲写的“荐函”,打算来走后门,但听说张鹏翮刚正无私,最终还是“踯躅逡巡,不投而去”。当时的规定,凡呈学使报册都须交些“部科费”(手续费),但张鹏翮“两袖清风,毫无以应,人亦绝口不索”。后来回京师任职,张鹏翮为了应付说情请托之人,特意在府邸的厅堂上竖了一尊关圣帝君塑像。每逢有人登门请托时,他便指着塑像说:“关帝君在上,岂敢营私徇隐!”这样清操的大臣,当然深得康熙的信任,誉为“天下廉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