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各方反应(第3/6页)

慈禧太后派人抄肃顺的家时,发现了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全国各地官员与肃顺的往来书信,各省督、抚、将军、都统等地方政要无不在其中,却偏偏没有曾国藩的。之前肃顺当权时,幕府中有著名的“湖南六子”,其中的王闿运更是与曾国藩交情匪浅。而肃顺“平日与座客谈论,常心折曾文正公(曾国藩)之识量”。这样一个被肃顺经常挂在嘴边的人,却没有一封往来的书信,这是相当可惊可怖的,若非深谋远虑、心机深沉之人,绝难做到。虽然曾国藩由此摆脱了与肃顺的党朋瓜葛嫌疑,但其心计与远见,无疑更让慈禧太后耿耿于怀、坐立不安。后来慈禧太后调曾国藩到直隶、派马新贻到两江,表现得迫不及待,就是不安的明证。

除此之外,清朝自立国以来,便严格防止汉人掌握实权。后来虽然不得已重用曾国藩等汉人官员,清朝显贵心底深处却依旧是汉人只可利用、不可重用,只可使用、不可信用的观点。尤其是对坐大一方的曾国藩,其人有野心独步天下的谣言不绝于耳,怎么能令慈禧太后睡得安稳?正因为她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才将曾国藩这条潜龙从两江的深海中捞出,搁置到了直隶的浅滩上,但现在又要重新放龙入深海,这又是什么道理?

马新贻遇刺的消息传到北京时,慈禧太后刚刚丧母,正处于悲痛之中,身体也不是很好,政事由恭亲王奕訢处理。奕訢与慈禧当时正处在面和心不和的时期,他也知道马新贻是慈禧心腹,负有追查太平天国宝藏的秘密使命,因而不敢多说马新贻一案,只是提议让曾国藩回任两江总督。

慈禧太后姓叶赫那拉氏,小名兰儿,最初以秀女身份入选进宫。她父亲长年在南方为官,那拉氏自幼随父亲生长在南方,擅长唱南方小曲,由此得到咸丰皇帝宠幸。咸丰五年(1855),时为懿嫔的那拉氏“遇喜”(即怀孕),咸丰皇帝欣喜若狂,破例下旨允许那拉氏之母入宫。那拉氏之母入宫照看孕中之女开了清代宫廷先例,后来更被写进《钦定宫中现行则例》中《遇喜》一条:“内庭位有生母者,许进内照顾。”

以奕訢的才干和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他知道被裁湘军流落在两江,多有不法之事,而马新贻赴任两江后认真办事,得罪了一大批湘系的人。马新贻之遇刺,湘军决计脱不了干系。以两江眼下的局面,只有曾国藩回任,才能镇抚得住。

当时曾国藩正在天津处理教案,对洋人卑躬屈膝,杀害中国无辜良民取媚外国,身败名裂,被国人称为“卖国贼”,已经到了千夫所指、众口唾骂的地步。就连一向以出了曾国藩为傲的湖南同乡也将京师虎坊桥长郡会馆、教子胡同湖南会馆等处由曾国藩所题的匾额砸烂焚毁,把凡有“曾国藩”之名者尽数刮掉,以此来表示对其人卖国的鄙夷和唾弃。

自咸丰十年(1860)《北京条约》签订后,法国天主教传教士在天津望海楼设立了教堂。这种靠侵略强行进入的外来事物,在很长时间内都为有良知的中国人所抵制。尤其是教堂长期以来不断强占民田,拐骗人口,声名很差,更加引发了民众的怨恨。同治九年(1870)五月,设置在教堂附近的育婴堂突然离奇死了三四十名婴孩,教堂偷偷外运尸体时被民众发现,引发了轩然大波。与此同时,天津不断有用迷药拐骗幼童的事情发生,传说与教堂有关。五月二十一日,拐骗犯武兰珍在用下有迷药的红薯糖诱骗幼童时,被民众当场抓获。武兰珍被扭送到天津知府衙门,知府张光藻本不想问案,但见民众群情激奋,不敢不接,只好当众讯问武兰珍及一干证人。武兰珍供出了迷药来自天主教民王三,所拐骗的幼童均交给了育婴堂,王三付给报酬洋银五元。又有亲眼看见死婴尸体的证人说尸体胸膛尽开,心肝俱无,眼珠也被挖去。张光藻怀疑有人借机煽动民心,造谣闹事,但还是同意去找洋人对证。随后,天津知府张光藻与天津道周家勋联名向法国育婴堂发出照会,让他们交出罪犯王三,但是遭到了拒绝。五月二十三日,张光藻、周家勋带着武兰珍和人证来到育婴堂对质。结果,育婴堂里没有王三这个人,武兰珍在法国传教士及教民的指责下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张光藻和周家勋只好当场向法国人赔礼道歉,讪讪而退。官府退走后,民众依旧愤愤不平,与教士发生了口角,继而演变成互殴。法国领事馆离教堂不远,领事丰大业(Victor Fontanier Henri)闻讯后勃然大怒,立即要求三口通商大臣崇厚派兵镇压。崇厚不愿意事态扩大,装模作样地派了几名官弁应付了事。丰大业十分不满,带着秘书西蒙(Simon)闯入崇厚的衙门,向崇厚开枪恫吓,幸好没有射中。回去的路上,丰大业刚好遇上闻讯赶来的天津知县刘杰一行。暴怒下的丰大业二话不说,拔枪就射,结果打死了刘杰的随从高升。周围的民众怒不可遏,一拥而上,当场将丰大业及西蒙打死,接着鸣锣聚众,焚毁法国教堂、育婴堂、领事署及英、美教堂,先后打死二十名外国人。这就是天津教案。事件发生后,法、英、美、俄、德、比、西等七国联衔向清廷提出抗议,并调集军舰到天津、烟台一带,进行战争威胁。清廷先是派直隶总督曾国藩赴天津“查办”,又改派李鸿章会同办理。曾国藩、李鸿章判处中国民众二十人死刑,缓刑四人,二十五人充军,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也被革职遣戍,向外国赔款白银四十九万两,并派崇厚为钦差大臣赴法国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