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各方反应(第6/6页)

曾国藩在京师时,刚好赶上他本人的六十大寿。一时间极为热闹,同治皇帝亲笔御书“勋高柱石”匾额一面、御书福寿字各一,慈禧太后御赐蟒袍、如意等贺礼,荣耀无比;军机处在法源寺设盛宴为曾国藩祝寿;湖南同乡则在湖南会馆为他祝寿。

觥筹交错之中,醺醺然之际,曾国藩似乎又回到了昔日幕下宾客如云的日子,回到了昔日从太平天国手中夺回南京的时候——那个时刻,是他一生中最鼎盛最辉煌的时刻,写有“曾”字的旗帜飘扬于大江南北。连一向出言谨慎的他也得意得忘了形,高兴地说:“长江两岸,无一处不张鄙人的旗帜。”

他又想起了那个他为之欣赏又为之惋惜的忠王李秀成。此人确是个人才啊,太平天国中无人能及。据说曾经有不少太平军将领力劝李秀成自立,取代天王洪秀全,但李秀成勃然大怒,还写了两首诗抒发胸臆:

举觞对客且挥毫,逐鹿中原亦自豪。

湖上明月青箬笠,帐中霜冷赫连刀。

英雄自古披肝胆,志士何尝惜羽毛。

我欲乘风归去也,卿云横亘斗牛高。

鼙鼓轩轩动未休,关心楚尾与吴头。

岂知剑气升腾后,犹是胡尘扰攘秋。

万里江山多作垒,百年身世独登楼。

匹夫自有兴亡责,肯把功名付水流。

如此有慷慨气概的一个人,也算有情有义的英雄人物,可惜偏偏加入了太平军。当初南京克复,李秀成被俘,曾国荃用刀子割其臂肉、股肉,也未能使其降服。最后还是他曾国藩出面劝说,李秀成这才俯首,并于囚笼中写下万言《自述》,对他曾国藩极尽吹捧之能事,那可是令他极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不少人劝他曾国藩自立为帝,于南京城头易帜,他不是没有动过心,可当他再一次读李秀成的《自述》时,他恍然明白了,这也许正是李秀成所期待的——他率湘军揭竿而起,与清廷对抗。无论谁胜谁负,都是间接给太平天国报了仇呀。

因而,当他的心腹爱将彭玉麟将劝进的书信转交给他之时,他立即将书信一口吞下,不悦地说:“雪琴(彭玉麟的字)如此试我,其心可诛。”最终令他遽然而醒的是李秀成,而并非旁人。“匹夫自有兴亡责,肯把功名付水流”,说得真好啊。

一切都远去了,李秀成早已经被他杀了,他早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再无能力行非常之事,可朝廷为什么还是对他放心不下呢?这次调他回任两江总督,是不是朝廷已经怀疑到湘军的头上?他的这次回任,到底是祸是福?

曾国藩六十大寿之后,当年十月十五日,曾国藩终于离京起程南下,闰十月二十日才抵达江宁。此时,离马新贻被刺已经五个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