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李有文(大黑)(第3/5页)
我跟美宝就是这样简单而美好的关系,我不敢说自己多么了解她,也没把握我可以给她多少幸福,但是,任何问题我都愿意跟她一起解决,这是我多次对她重申的。如今我知道她竟背负那么庞大的债务,独自面对那么可怕的勒索,我觉得自责,也感到惭愧,最终,她依然没有对我敞开自己,我想,是她把我想错了,她以为像我这样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一切都很顺遂,无法理解她背负与承受的世界,其实我理解,或者说,这不需要理解,只要承担就可以了,但我愿意承担,她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有时我真希望人是我杀的,如果我有勇气杀人,我也该有勇气面对她不爱我的事实。
这是事实,即使她可能会对我说:“不要说我对你的不是爱,这也是一种爱。”
但我知道不是,然而,什么才是爱呢?其他男人,就是她的爱吗?她心中真有什么可以称为爱的东西吗?
有时,我会发狂了似的反复查看那些录像画面,即使那些画面,每一秒都可以让我发狂,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珠,画质如此清晰,仿佛就在眼前上演。可是我必须看,好像这样反复察看,我就能把我失去的美宝叫唤回来,即使,我一直认为那画面里的女人不是她,那些神情、动作、眼光、声音,都不是我所认识的她,到了此时此刻,我也可以从那些貌似她却不是她的画面里,辨认出,某些,我所知道的美宝。真正的美宝隐藏在那些不断变貌的女人之中,那些仿佛千面女郎,忽而娇痴、忽而狂野、忽而冷峻、忽而丑怪的脸,总有一分钟,会是我所认识的她。
没错,是我,一个月前我在美宝的房间里装了高画质摄影镜头,音像俱全,镜头由电脑监控,都接收在我的电脑里,就是警方查获的那一套设备,这对我是小case,我还可以遥控监视美宝的电脑、手机,这就是我的专长。
我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原本一切都很顺当照着我们希望的节奏,一点一点前进着。我从不怀疑她,甚至到了后期她变得很奇怪的时候,我依然努力不去怀疑,然而怀疑就像天空飘下的种子,一旦落地,生了根就是无法控制地乱生长。
美宝太奇怪了,她好像已经在失控边缘。她上班的时候,心不在焉,时常被烤箱烫伤;她总是打瞌睡,身上有不知名的伤口,她推说夜里失眠,有时会绊倒。但是不可能,她运动那么多年了,体能超好,以前也没见过她有容易淤青的体质,即使傻笨如我也知道有些部位不可能单靠自己跌倒受伤,那些,一定是性爱的时候弄的,而我不可能造成那种痕迹。
这种怀疑令我心痛,我千百个不愿意往那边想去,但一旦开始,就停止不了,太多迹象,朝着劈腿的方向走,即使我弄不懂,她哪来的时间劈腿,她若想跟别人交往,直接告诉我就可以,我绝不拦她,这点我们交往前就说清楚了。我父亲长期外遇,使母亲痛苦不堪,我的大学时代整个都在面对这些事,我太清楚这种事会对家庭造成什么损伤,虽说后来父亲回头了,我母亲却总是惶惶不安,我不愿意让自己过着这种生活。美宝漂亮,有人追求很自然,她若想要其他人,想追求更好、更丰富的生活,我绝不拦阻。但恐怕我这种心思她是不会相信的,她有些很根深蒂固的念头,都是很老套的,很像连续剧。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她看得很黏稠,或许跟她母亲对待她的方式有关。她曾跟我提过,自小,母亲要求她任何事,都是“以性命要求”,动不动就是“我要去死”、“你是不是希望我死掉”这类的话。她弟弟也是,成天都是“我快疯了”、“我已经疯了”这些恐怖的话语挂嘴边。我想,美宝脑中已经深植这些你死我活的剧目,她大概认定跟我提出分手,我会自杀吧,这是一种自恋人格,把自己看做世界的重心却又贬抑自己的能力,非常诡异的。
这种通俗剧的力量如此强大,最后我也落入了这窠臼里,我大可以明确跟她说,“我怀疑你有外遇,我们分手吧”,放她自由,不让她活在说谎造假的压力之下。但为了某种我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或许就是眷恋吧,或许,我也还残留着对她的占有,或许我只是舍不得。我会想着,不是那样,没有其他人,用这样的幻想安抚自己,我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理性,这是美宝看得比我透彻的地方。或许她欺骗我,是一种善意,是她唯一可以为我做的。
我已经怀疑很久,后来才决心监视她,虽然我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也只是让自己难堪痛苦,但却无法忍住不去探看,结果却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重。
那个男人,还有美宝的弟弟,以及其他人,这些事我几乎无法开口说出来。我曾怀疑美宝还有其他男人,但没想到竟有三个,甚至更多,我不能确定。我只监看了十天不到,她竟可以过着如此复杂的生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认识她,你见过她,你不可能将画面里呈现的那个淫荡的女人,那个在床上放浪形骸、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性爱动作的女人,与我心爱的美宝画上等号。不,那根本不是她,那简直是被魔鬼附身了,所以我杀死的并不是美宝,只是那个魔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