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4/44页)
迪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动不动,透过墨镜死死地盯着采访者。接着,他说:
“我当时不在那里。有人告诉你,我在那里?”
采访者无言以对,发出一阵紧张的干笑声。
“啊,不,根本没有人告诉我——没……”
迪比转过头,朝站在镜头之外的某个人说了几句话。
“看来,我应该带律师过来,对吧?”
采访者谄媚地大笑起来。迪比转回来,再次看向采访者,脸上仍没有丝毫笑意。
“迪比·马克,”采访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非常感谢您抽出时间,接受采访。”
接着,一只白人的手伸到屏幕中间。迪比举起一只拳头。那只白人的手握成拳头,跟迪比的拳头碰了一下。镜头之外,有人发出含有嘲讽意味的笑声。视频结束。
“‘该死的狗仔队逼得她跳下阳台。’”斯特莱克重复一遍迪比的话,并把椅子向后挪回原来的位置,“这话说得很有意思。”
就在这时,斯特莱克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掏出手机,发现有条新短信。看到提示信息里显示夏洛特的名字,他不由浑身一颤,仿佛刚刚看到一头就要扑起的猛兽。短信的内容如下:
星期五上午九点至十二点,我要出门。你想来收拾东西的话,就那个时间来。
“你说什么?”斯特莱克觉得,好像听到罗宾刚说了句什么话。
“我说,网上有篇关于她亲生母亲的文章,内容非常令人震惊。”
“哦,读来听听。”
斯特莱克把手机装回裤兜,然后低下比常人略大的头,再次开始整理关于胡克太太的文件夹。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有面锣在他头颅里敲了一下,余音不绝。
夏洛特装出成年人的理智和平静,肯定怀有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她把两人之间花样百出、没完没了的争斗,推向前所未有的新境界:“让我们像成年人那样,做一次彻底了断吧。”也许,迈进夏洛特的公寓时,一把刀子会突然从背后刺入他的两块肩胛骨中间。也许,走进夏洛特的卧室后,会发现她在壁炉前割腕自杀了,躺在一片仍未完全凝固的血泊中。
罗宾的声音好像真空吸尘器的嗡嗡声。斯特莱克好不容易才重新集中注意力。
“‘……把她跟一个黑人青年的风流韵事卖给各家小报的记者,只要对方愿意给钱。不过,根据许多老邻居的回忆,马琳·希格森的人生中并没有什么浪漫情事。
“‘当时,她在卖淫。’维维安·克兰菲尔德说。希格森怀着兰德里时,维维安·克兰菲尔德就住在她楼上。‘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每个小时都有男人进出她的家门。她根本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谁都有可能。她根本不想要那个孩子。我仍然记得那孩子一个人在走廊上大哭,而她妈妈则在屋里忙着接客。当时,那孩子还很小,裹着尿布,连路都不会走……肯定是有人给社会服务部门打了电话——早就该打了。被人收养是那女孩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兰德里经常对媒体说起跟失去联系多年的生母重逢的事。毫无疑问,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兰德里肯定会感到非常震惊。’这篇文章写于兰德里死前。”罗宾解释道。
“哦。”说着,斯特莱克突然合上了文件夹,“你想出去走走吗?”
二
杆顶的那两个监控器好像两只邪恶的鞋盒,各有一只黑乎乎的大眼睛。那两个监控器朝向相反,监控整条奥尔德布鲁克路。这条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车辆络绎不绝,非常喧闹。两边的人行道上开满商店、酒吧和咖啡馆。公交车道上,双层公交车来来往往,发出阵阵轰鸣声。
“布里斯托说的神秘人就是在这里被拍到的。”说着,斯特莱克转个身,背对奥尔德布鲁克路,望向安静得多的贝拉米路。贝拉米路通往梅菲尔住宅区的中心,两边分布着一栋栋富丽堂皇的豪宅。“兰德里坠楼十二分钟后,那人从这里经过……这可能是逃离‘肯蒂格恩花园’最快的路线。有夜班公交车经过,也最容易打到出租车。不过,这并非聪明的选择,假如你刚杀了一个女人的话。”
斯特莱克再次低头去看破旧不堪的伦敦地图。他似乎并不担心被人当成游客。确实,罗宾心想,考虑到他的个子,就算被人当成游客也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