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她往这儿打电话?为什么?”

“克里斯蒂安·费舍尔把你去见过他的事告诉利兹了。”

“然后呢?”

“利兹今天下午有会,希望明天上午十一点在她的办公室跟你见面。”

“这是真的吗?”斯特莱克觉得很滑稽,“越来越有意思了。你有没有问她是否知道奎因在哪儿?”

“问了,她说不知道,但还是固执地想见你。她非常强势,像个女校长。另外,”她最后说道,“‘家蚕’是蚕的学名。”

“蚕?”

“是啊,你猜怎么着?我一直以为蚕像蜘蛛一样会织网,可是你知道人们是怎么从茧子里抽丝的吗?”

“不知道。”

“把蚕煮开,”罗宾说,“活活煮死,这样它们就不会破茧而出,把茧子弄坏了。其实由丝构成的是茧子。听上去不太美好,是吗?你为什么打听蚕的事?”

“我想知道欧文·奎因为什么给他的小说起名《家蚕》,”斯特莱克说,“我还是没搞明白。”

下午,他处理一桩盯梢案的繁琐文件,希望天气能够好转:他需要出一趟门,因为楼上已经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罗宾走后,斯特莱克继续工作,雨越下越大,啪啪地击打着他的窗户。最后,他穿上大衣,在已是倾盆如注的大雨中走上阴暗潮湿的查令十字街,到最近的超市去买食物。最近他吃了太多外卖。

他回来的时候,两只手里都拎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他一时冲动,拐进一家快要打烊的旧书店。柜台后面的男人不能确定店里是否有《霍巴特的罪恶》——欧文·奎因的第一本书,据说也是他最好的作品。店员不置可否地嘟哝着,在电脑屏幕上浏览了很长时间也不得要领,最后递给斯特莱克一本《巴尔扎克兄弟》——作者的另一部作品。斯特莱克浑身潮湿,又累又饿,付了两个英镑,拿着那本破旧的精装书回到阁楼间。

斯特莱克收拾好买回来的食材,给自己做了一份意大利面,窗外的夜色阴冷幽黑,他在床上躺下,翻开那个失踪男人写的书。

小说的风格华美绚丽,故事是哥特式、超现实主义的。两个兄弟分别名叫静脉瘤和血管,被锁在一个圆顶的房间里,他们长兄的尸体在一个角落里慢慢腐烂。他们醉醺醺地辩论文学、忠诚和法国作家巴尔扎克,并试图一起撰写他们那位正在腐烂的长兄的生平故事。静脉瘤不停地触诊自己疼痛的睾丸,在斯特莱克看来这是笨拙地隐喻作家的写作障碍;大部分的工作似乎都是血管在做。

斯特莱克看了五十页,嘟囔了一句“一派胡言乱语”,便把书扔到一边,开始上床睡觉前的艰难过程。

前一天夜里的酣畅甜美的睡眠一去不复返了。大雨敲打着阁楼间的窗户,他睡得很不安稳;整夜都是乱梦颠倒,噩梦频频。他早上醒来,依然心神不宁,就像宿醉未消。雨水还在敲打窗户,他打开电视,看到康沃尔遭遇严重的洪水;人们被困在车内,或者从家中疏散出来,挤在急救中心。

斯特莱克抓起手机拨打,那个号码熟悉得就像镜子里的自己,对他来说总是代表着安全和稳定。

“喂?”他的舅妈说。

“我是科莫兰。你还好吧,琼?我刚看了新闻。”

“目前我们都没事,亲爱的,海边的情况比较糟糕,”她说,“大雨,风暴,可是比起圣奥斯托尔算好多了。我们也一直在看新闻呢。你怎么样啊,科莫兰?好久没见了。我和特德昨天晚上还在念叨呢,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们想跟你说,既然你现在又单着了,干吗不上这儿来过圣诞节呢?你认为怎么样?”

斯特莱克捏着手机,没法穿衣服、戴假肢。琼唠叨了半个小时,连珠炮似的,挡都挡不住,她说着当地的闲言碎语,还突然袭击地问斯特莱克不愿触及的私人话题。最后,琼在又盘问一番他的爱情生活、债务和断腿之后,终于放过了他。

斯特莱克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晚了,感觉疲惫而烦躁。他穿着深色西装,打着领带。罗宾猜想他是不是打算见过伊丽莎白·塔塞尔之后,跟那个办离婚的黑肤色女人一起吃午饭。

“听到新闻了吗?”

“康沃尔闹水灾?”斯特莱克问,一边给水壶通上电,刚才琼唠叨个没完,他早晨的第一杯茶已经放凉了。

“威廉和凯特订婚了。”罗宾说。

“谁?”

“威廉王子,”罗宾愉快地说,“和凯特·米德尔顿。”

“噢,”斯特莱克淡淡地说,“不错不错。”

几个月前他自己也属于订婚一族。他不知道前未婚妻的新感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也并没有幸灾乐祸地猜想它什么时候结束。他们俩的婚约之所以结束,并不是因为夏洛特挠了他的脸,或透露自己的出轨,而是因为斯特莱克给不了她那种婚礼;就是威廉和凯特无疑即将享受的那种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