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最后的谜语(第2/14页)

他在后来给母亲的信中最常提起的是自己在学校里的工作,陆劲的母亲告诉警察,她曾经多次催促他早点成家,但他总是充耳不闻,有一次他在信中告诉母亲,“我曾经想像普通人那样恋爱结婚,但不知道为什么渐渐走偏了路。在出家的那半年我想了很多,在广州的那六年我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改变了我,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现在我更喜欢跟那些被我喜欢的人保持距离,因为只有距离才能产生美。现在才发现上天给了我的不是绘画的天才,而是富于感知的眼睛。我看到了美的事物,也许只有我能看到。”在后面一段,好像是怕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读不懂自己的话,他又进行了一番解释:

“我喜欢一个女人,但并不想跟她发生关系,我只想跟她说话,听她说话,彼此进行精神的交流,一旦交流失败,我就会失去跟她继续交往的兴趣,这就是我目前的状态。您别误会,这不是生理上的问题,是精神上的,如果有病,也是精神病。我知道,以我现在的情况无法结婚的,也无法给对方带来身体上的快乐,所以,我只能选择不恋爱。其实,我也并不是不喜欢她们,我喜欢过,但是对方一旦没表示,我就退缩了。我对‘追求’这件事毫无兴趣,我不会追求任何人,不想对任何人笑,不想说好话,不想花多余的精神去体验最终可能会失败的感情,我不想做无聊的事。所以,别指望我会传宗接代了。如果有个女人,我或许会跟她说话聊天一起吃饭,甚至睡在一起,但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不指望你理解我,你肯定不会理解的。你也许会把我看成一个病人,我同意,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病人,所以就更加痛恨那些健康的人。妈,婚姻给过你幸福吗?所以,就不要催我了。”

而在三个月前的一封信中,他对母亲说,“你说得没错,在某些方面我的确跟我爸爸很像,我跟他一样固执而孤僻,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有一双能看到美的眼睛,有勇气追梦,但一旦梦碎就再也没办法重新振作起来了。而我的命运又跟你何其相似,没有才华,没有未来,也没有幸福。我不知道是该感激你们把我生出来,还是痛恨你们让我来这世上受苦。这些天,发生了一件事,告诉你,你也许会很高兴,我终于向一个女人求了爱。但我并不感到幸福,只觉得惶恐,不知道她会陪我多久,不知道她会不会对我撒谎,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若干年前,我也产生过这种感情,但是若干年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仍跟过去一样,这带给我的不是快乐,而是恐惧。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我已经走得太远,回不来了。当然,跟你说也是白说。”

陆劲的母亲认为儿子的这些信充其量只是因为事业和恋爱不顺发的牢骚,并没有往心里去,但简东平却在这些信中体味到了深深的孤独和痛苦。这些内心的感悟、对生活态度的阐述,对未来的恐惧,本不应该是写给初中都没毕业的母亲看的,可见他根本没什么朋友。简东平想,有些话,他可能只想写出来,并不在乎谁在看。

咖啡和起司蛋糕终于端了上来。

“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待陆劲喝过一口咖啡后,简东平问。

“其实原因很简单,之所以想见你,是因为我不喜欢警察。”陆劲轻蔑地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的。”他用小勺子挖下一小口蛋糕放在嘴里。

“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给他们不就得了?”简东平道。

陆劲不说话。

“元元到底在哪儿?”简东平问道。

陆劲看看他,不答反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告诉你了,你就说出元元的下落吗?”

陆劲微微一笑:“你先说。”

“好吧,我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怀疑你的。”

“我表现得那么不好吗?”陆劲笑着皱皱眉头。

“先来说说那卷录音带。在几个人中,你是唯一一个只听背景的人。你根本没听那女人的声音,为什么?因为不需要,你知道那是假的。你给我的感觉是,你确定这卷录音带是假的,并且在想方设法证明这一点,虽然你的确找出很多漏洞来,但这不是一个只听了几次录音的人应该表现出来的态度。所以,首先是你的态度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很明显,只有凶手才能确定录音带是真是假。”

陆劲吃着蛋糕,笑着问:

“还有呢?”

“在那次交谈中,你给我留下的总体印象是,很聪明,性格有些偏激,有反侦察能力,喜欢卖弄智商,这些性格特征跟谋杀杜群的凶手很相像。”

“怎么像?”

“光看那条复杂的路线图知道谋杀杜群的凶手爱卖弄智商,喜欢把别人玩在股掌之间,再看看那些多余的细节,什么把衣服拨了浇上麻油、什么让老鼠咬啊,这些充分说明了凶手的特征,仇视女性,以杀人为乐,追求戏剧效果,强烈地期待自己被别人关注;我相信,一个搞艺术的人,一定比普通人更敏感,更希望引人注目,所以在这五个人中,你最符合。”简东平看着陆劲,等待着对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