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天/1985年1月2号,晚上9点12分(第2/4页)

她拉开床头柜,发现一枚信封,上面是黛安用潦草且瘦长的字体写着“急用”,那笔迹跟妈妈的字完全一样。信封里装着五百二十美元。黛安居然偷偷溜进她的房间塞钱给她,她却毫不知情。还好她不晓得,否则一定会在路尼面前露出马脚。她把钞票凑到鼻尖闻一闻,接着把信封塞回去,拿出几个星期前她买的大铁剪;她刻意买来备用,以防她真的需要闯进班恩的狗窝。这让她感到羞耻。她沿着原路往回走,女儿的房间像是廉价旅馆,三张床靠墙排在一起。她可以想象警方皱起鼻头——她们全都睡在这里?接着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她立刻知道她们其中有人昨晚还是前晚尿床了。

她想着要不要先换掉床单,但还是逼着自己走到班恩的房门前,视线正对着门上的那个被班恩刮掉一半的旧芬达牌电吉他贴纸。她突然作呕,差点打消破门而入的念头。要是她发现能将班恩治罪的证据、令人作呕的拍立得相片那该怎么办?

啪哒。挂锁落到地毯上。女儿们像惊慌的小鹿般从客厅探出头来,她叫她们回去看电视,说了整整三次——回去看电视回去看电视回去看电视——蜜雪才乖乖走开。

班恩没叠棉被,毛衣、外套、牛仔裤零乱地散在床上,但整体而言,房间还算整齐。他的桌上堆着一叠一叠的笔记本和录音带,此外还摆了一个黛安给他的旧地球仪,布满了灰尘。佩蒂伸手去转,在罗德西亚上留下了指印,接着便开始翻阅笔记本。每一本的封面都画着乐队的标志:有中间一道闪电的AC/DC乐队,还有毒液(Venom)和铁娘子(Iron Maiden)乐队。

她继续翻,直到她翻到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女生的名字,排列有如薄饼般一层又一层:海瑟、阿曼达、布瑞安娜、丹妮儿、妮可,接着则是一整排用哥特式字体且逐步修饰过的名字:可丽希、可丽希·天、可丽希·天、可丽希·天、可丽希·天!

一个大爱心的中间写着可丽希·天!

佩蒂把头靠在冰凉的书桌上。可丽希·天。写得好像他要娶小可丽希·凯兹似的。天家小两口班恩和可丽希。他真的是这样想吗?因为这样,所以他觉得可以那样对她吗?他是不是想把小女友带回家吃晚饭,让妈妈见见他的女朋友?还有海瑟。那是辛柯家的女儿,她刚刚也在凯兹家。难道这些女孩都被他骚扰过吗?

佩蒂感觉头好重。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动,乖乖把头靠在桌子上就好,直到有人来告诉她该怎么做。这种事她最拿手了。有时候她可以坐在椅子上好几个小时,头就像疗养院里的老人一样点啊点的,回想着自己的童年,以前爸妈都会列出一堆家务要她做,制订她起床和睡觉的时间,以及一天的行程,她从来不用自己做决定。她看着班恩床上那有着飞机图案的凌乱被单,想起班恩一年前要她将被单换成没有图案的;就在这时,她发现床底下有一袋塞满东西的塑料袋。

她整个人趴下去,拉出那个陈旧的塑料袋。重量不轻,像钟摆一样左右晃动。她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堆衣服,接着她发现那些全是女孩子的东西,图案不是花朵、爱心,就是彩虹、蘑菇。她把那袋衣服倒在地板上,一边倒一边担心会倒出什么不堪入目的拍立得相片。不过里面全是衣服,包括内衣、内裤、安全裤,尺寸大小都不同,尺寸包含了从小婴儿到可丽希这个年龄段。全都是二手的。换句话说,这些衣服全部都被小女孩穿过。这岂不是应验了警探说的话。佩蒂急忙把衣服塞回袋子里。

儿子啊儿子。他真的要坐牢了!这下农场被没收、儿子被关,而女儿们……她发现自己像往常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班恩需要请一个好律师,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请。

她走进客厅,想象审判的场景,想象自己再也无法承受的心情。她气得把女儿赶回房间,女儿张大嘴回头看着她,一副受伤、害怕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甚至让儿子的处境更难堪。她这个单亲妈妈既不称职,又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让儿子的形象更糟而已;她把报纸和火柴丢进壁炉里,最后再摆上几根木柴,放火把衣服全烧了。

一条雏菊小内裤的裤头才刚着火,电话就响了。

是伦恩那个要钱的。她开始找借口搪塞,说她现在忙到没时间谈农场抵押的事。她儿子捅了娄子……

“这正是我打来的原因。”他打断她的话,“我听说班恩的事了。我本来不想打来的。但是。我想我帮得上忙。我不知道你肯不肯让我帮,但是我有一个办法。”

“帮助班恩的办法?”

“对。可以帮班恩筹到诉讼费。依你现在的情况,少说也要一大笔钱才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