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醉风情娇纵琉璃盏,赏旖旎艳惊牡丹亭(第3/10页)
郑涵才知道他们是为了看戏,也不知是请了哪位,竟这么大的阵势。
只听得笙箫齐鸣,台上帷幕缓缓拉开。
一位女子背面而立,并未扮上。
身量极高挑,举止更是做足了风流,在潇潇的白色羽纱披风,并无一点杂色,直拖到地上来,手中拈着一枝红梅。
开口念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是《皂罗袍》,众人哄然叫好。
那女子方回过身来,原来是夏谙慈,移莲步,踏香尘,缓缓唱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夏谙慈犹未出戏,突觉楼上有人正瞧着她,向上瞧去,只见有人影一闪而过。
正立着,桑卫兰已含笑上前来扶她,并肩下台。
两人都是高高的个子,仪表出众,衣履风流,在人群中分外抢眼,众人已经迎了上来,桑卫兰无论贫富贵贱,一律含笑点头问候,遇到知交的,便多说几句,遇到面孔生疏些的,也丝毫不显怠慢;夏谙慈虽眼睛里含着笑,向人望去,不过看到十分相熟的才点个头,一般的却是理也不理。
桑卫兰正在与人说话,只听人群后面有人哈哈大笑道:“桑老板,好久不见了!”众人忙不迭地让开一条路。
桑卫兰抬目一看,那人一脸的麻子,身穿黑衫,手中摇着一把折扇,不是巡捕房的白老虎是谁?于是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白老板,久违了!”
两人见了,也只不过说些闲话,说起前几日刚刚购进的大生船行的股票。
夏谙慈听得不耐烦,刚要走开,白老虎的夫人林桂生走过来揽着她的腰,一口一个“悯悯”,叫得十分亲热。
林桂生满脸喜色,笑道:“悯悯唱得越发好了,这一口吴音,唱得我骨头都酥了。
只怕就是德和楼的吴老板听了,也要挂了罢?”
旁边有人笑道:“林老板说得极是!”
夏谙慈摇头笑道:“不过唬人罢了,叫行家听了笑话!”
后面有一个不甚听戏的,问道:“夏老板唱的这出是什么?”
林桂生笑道:“是什么?夏老板思春哩!”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夏谙慈抿嘴笑道:“我这一把年纪,都暮秋了,还思春呢?”
林桂生忙去推她,“你们瞧这悯悯,说话有多呕人!她这一捻子嫩妇少女的,还说暮秋,那我们这把老骨头算什么?”
说得众人又笑了,桑卫兰回头对白老虎笑道:“她们俩凑到一起倒热闹!”
林桂生忙又笑道:“听说夏老板把李约翰灌到桌子下去了,可有这回事吗?”
夏谙慈听了,虽然还懒懒的,眉目之间却有了几分喜色,林桂生揣度着她的脸色,笑道:“那李约翰仗着他外国干爹的权势,欺男霸女,伤天害理的,做出了多少丑事,除了夏老板的胆识酒量,谁能治得了他?。”
夏谙慈冷笑道:“谁叫他来惹我?”
林桂生忙笑道:“他看夏老板身子单薄,想来讨便宜,没想到我们夏老板虽然看着柔弱,喝起酒来,十个男人也不是对手!”
夏谙慈笑道:“这也是天生的,再烈的酒,我喝着比别人喝水还淡!”
桑卫兰回头笑道:“下次给你撤半斤盐下去,看你还嫌淡!”说得众人都笑了。
此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只是等了近一个时辰,若兮儿还未现身,早已经有人不耐烦了, “怎么还不来,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呢!”郑涵回头望去,原来是位风流俊俏的白衣公子。
“寒云公子别急嘛,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
劳心悄兮”,他身旁另一位少年笑道,“所谓佳人嘛,自然要姗姗来迟了!”他肤色微黑,但盼顾间自有一种温存款款的态度。
他知道卢寒云不学无术,有意卖弄文采,卢寒云心知其意,冷冷地一笑,“夏二公子好文采!”心中却暗恨道:你以为酸溜溜地诌上两句,若希儿就看得上你了?走着瞧吧!
桑卫兰听了,微笑着摇了摇头, 几个人坐下说话,刚说了几句,只听众人一迭声地喊:“来了,来了!”只见一个穿大红衣服的人影上了舞台,有人忙站起来,伸直了脖子看,白老虎也忍不住觑着眼睛看,“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桑卫兰忍不住笑道:“白老板天天到百乐门捧她的场子,能不眼熟吗?”
白老虎定睛一看,原来是“百乐门”的红歌女金巧妮,也忍不住“扑嗤”一声,“我的眼睛也花了!”
林桂生一旁冷笑道:“只是眼睛花还好了呢!”
这时乐声响起,原来金巧妮唱了一曲《玫瑰玫瑰我爱你》,便有数对红男绿女,随着乐声下了舞池,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