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13页)
“我为什么不能撤,我只是一个记者。”
“记者怎么了,当初咱们俩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可没把自己当记者。”
“现在我就当了,我想当了,可以了吗?”
“你在我面前犯什么混。”汪士奇伸手去拽郑源的背包带子,“走了。”
郑源发了狠,甩开汪士奇,嗓门高了起来:“我不走!你还能绑了我去吗!”汪士奇的火也腾的一下上来了:“郑源!你现在想起来当缩头乌龟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我不管你愿不愿意,起了这个头你爬也得给我爬到底!”
汪士奇话音未落,郑源回过身,冷不防一拳揍在他脸上。
汪士奇摸摸脸颊,嘴角有点破了,他也不恼,反倒是“哼”地笑了一声,郑源突然觉得头皮一紧。
下一秒,郑源被囫囵撞到墙上,手臂反扭到背后,等听到并不算陌生的锁扣“咔啷”一响时,郑源气得大叫起来:“汪士奇!你混蛋!放开我!你这是滥用职权!”
他的叫声只招来了一帮兴致勃勃的围观群众。汪士奇卡着他的后脖颈子,压低了喉咙:“你这是袭警!还嫌不够丢人是吧?”
郑源反应过来,这是他任职的报社楼下,现成的民生新闻,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瞄到有人在掏手机了。他把脸死死压着水泥墙,恨不得现磕出个洞来躲进去。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执行公务呢,都让开。”汪士奇倒是经验丰富,三步两步就把人拖上了车,扔上副驾的时候没留神,“梆”的一下撞在车门上,郑源没吭声,汪士奇也就没道歉。
半个小时后,汪士奇的车停在了停车场。他熄了火,掏出钥匙,走到副驾那边把门打开。郑源靠着车座,精疲力竭的脸转向他:“有烟吗?”
汪士奇知道他已经没事了。他点上一根放到郑源嘴里,低头给他开手上的铐子。郑源的手从背后抽出来挟着烟嘴,手腕上被压出红色的一圈,下面整齐划一的五条白道子,凸出皮肤,横贯过动脉,是死神的山峦。
“我记得以前没这么多。”汪士奇皱了眉头。
“去了晋州又试了两次,不行,我后来才知道,真想死得竖着切,不好救。”郑源慢慢吐了一口烟,嗤笑了一声,“不过我估摸着我可能也不是那么想死。”
那笑容刺痛了汪士奇。
他救过他,不止一次,郑源的血浸透了他新买的外套。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着的:“汪士奇,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来得这么快。”
“你还想有下次!”他的手汗津津的,在方向盘上打滑,“老子救你不是为了看你再死一次!再这样信不信老子把你拴起来!”
他说到做到。出院后郑源在他家锁了三个月,连剪指甲都由汪士奇代劳。到最后终于逼得他松了口:“让我走吧,我会活着的。我保证。”
他的保证就是一句屁话。汪士奇盯着那些伤痕恨得牙痒:“想死也不能死。你死了你儿子怎么办?”
“你帮我养呗。”
“你小子倒是盘算得挺好。”汪士奇一拍郑源的脑袋,震得他落了一裤子的烟灰,“我才不帮你养,你死了,我保证找你去,放心,我比你有办法,一定死得透透的。”
“瞎说什么你。”郑源看向汪士奇,发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郑源,我知道你活着很难,谁活着也不容易,从小叶出事起你以为我有一天好过吗?但是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活着起码是个念想,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说得都对,郑源知道。他何尝不想活着,没有人比他试过更多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他辞了工作卖了房子,远离故乡,断绝了跟过去的一切联系,药物干预,心理医生,互助社团,然而死亡的阴影始终追在他的后脚跟。十年了,他跑得累了,想休息了。
郑源垂下眼,手指一点一点碾碎烟灰。“我不知道要为了什么理由活下去。”
“每个人都有理由,你也会找到理由的。”汪士奇捏着手里的铐子,钝角的锯齿慢慢吃进肉里,“就只是……先活着,哪怕试试呢?好不好?”
郑源被他近乎祈求的语气逗笑了:“你可别告诉我,这个理由就是逼着我跟你查这个破案子。”
“起码能给你一点事情忙,别整天东想西想的。”汪士奇翻个白眼,拿走郑源手上的烟头,“呲”的在墙上掐灭了,“现在可以走了么?”
郑源抹了一把脸,跟着汪士奇出了停车场。尸检
从踏上那条昏暗的走廊起郑源就知道汪士奇并没有带自己去看守所,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停尸间。
光是看见那个裹尸袋郑源就想吐了。
“忍着点,吐在这里都得自己收拾,到时候保证让你吐第二遍。”汪士奇拍拍郑源的肩,脸上除了幸灾乐祸还有一点同情,看来从前没少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