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21页)

“咦?怎么这个点儿回……”老三眉头一皱,一边嘀咕着一边端着碗迎出去,竭力提起愉快的腔调:“妈,今天有朋友来家里玩,都是一个学校的,这个是郑确,那姑娘是……那姑娘叫什么来着?”老三回头询问跟在后面的郑确,却看到他的视线越过了自己盯着客厅,一脸莫名的茫然,再转过来,发现哪还有什么姑娘,就一个小开本摊开在沙发上——《颅脑伤复健治疗手册》。老三的妈“啪”的一下拍上那本册子摔进抽屉里,抬眼盯着郑确看,那是一张美人的脸,但表情绝称不上友善:“不是说了别往家带人么?你倒好,一个两个的,书还念不念了?”

人是郑确带来的,自然也感觉最尴尬,看老三沉下了脸,他赶忙走到前面去想道歉,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听到外面又急又响的一声:

“砰!”

那是郑确一生中从没听到过的声音,很近,很硬,很闷,沉重到脚下的地板都跟着颤了一下,就一下,但那震颤让郑确莫名心慌。他张着嘴,迷惑地看向一边的老三,对方也是一脸古怪,这阵诡异的静默直到老三的妈突然变了脸色才被打破。她一把推开郑确,疯了似的往楼上冲,郑确踉跄两步朝后栽过去,勉强被老三揪着领子提溜住了,还没等站稳,一声凄厉的尖叫从二楼传了下来——是徐婷的声音。突然袭击

郑源知道吴汇不可能那么容易妥协,甚至可以说,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确认这个男人会死死咬住最终的真相,无论拷打还是利诱都不可能让他轻易松口。所以,当吴汇露出几乎算坦诚的表情,郑源已经大大地意外了。他当然没有欣然承认,但也没再兜着圈子否认,他就是坐在那里,塌着肩,一字一顿地冲着他说:“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那个男人呢?他好了吗?他过得好吗?”

吴汇的眼睛里有一点不确定的期盼,郑源倒真心希望自己能给他答案。“我不知道什么然后,我不是上帝,我只是懂一点犯罪心理,如果你告诉我他是谁,他的成长历史,他的情感经历,我也许能推导出一个大概的模型,但是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郑源的声音里含着无奈,“仅有的线索就像是一个器官组织的切片,心脏也好,肺叶也好,我只能看出这个切片有没有病变,但你让我根据它画出一张人脸来,抱歉我做不到。”

郑源看到了吴汇脸上真切的失望。那失望让他不忍,一点荒唐的同情心驱使他再说点什么。

“不过就着这些切片,也是能了解一点点琐屑的,关于那个男人,也关于你。”

吴汇没有表示反对,郑源就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记错的话,算到今年为止,全国吸毒人数已经到了234万,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靠家人和朋友协助进行强制治疗。我猜测过这个男人是不是你的兄弟,但是不像,血缘手足会表现得更亲密,而你对待他的方式是带着点距离的感情,唯一的床,过于整洁的铺盖,这种刻意讨好只会产生在仰视的关系之中。他身上带着高级香水的气味,应该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显然与你不在同一阶级。更有钱的人会倾向于更积极的解决问题方式,现在吸毒罪不至死,高级戒毒所比疗养院还舒服,他是怎么样走投无路才会通过你来强制戒毒?或者我说得再直接一点——”

“有钱人怎么会跟穷鬼当朋友。”吴汇直挺挺地把话接下去,“这么说吧,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我们不是朋友。”

“我从来没说你们是。”

“那你可就自相矛盾了。家人不是,朋友也不是,那我们还能是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蠢到说你们是情人关系?”审讯室里暖气不足,郑源的手指有点冻僵了,他呵了呵气,哆哆嗦嗦地把一张照片推到吴汇面前——那是吴汇家的衣柜,徐子倩的照片陈列其中,一个拙劣的私人影展,郑源用钢笔在上面画了个圈。“为什么这些照片会在衣柜里?为什么衣柜会摆在背对床头这么奇怪的位置?因为你不想让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看见。如果他不认识徐子倩,看不看见有影响吗?毕竟他是一个有严重毒瘾的囚徒,自顾不暇,应该很难对你偷拍一位年轻女性表达什么意见。”

吴汇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若是放在平常,郑源应该能接收到这个危险信号,但是答案近在眼前,他忍不住忽略了那一闪而过的杀意:“我只能大胆推测,他认识徐子倩,不但认识,而且关系相当密切。就目前的关系网看来,唯一符合条件的似乎只有她的未……”

郑源遭遇过一次动物袭击。不怕人笑话,是猴子。公园一个晨练的大爷牵来的,以前属于一个耍猴的山西人。猴子不年轻了,一头乱毛,铁链绕着脖子磨出一圈秃,但毕竟小个儿,大眼睛,抓着一块梨啃着,看着还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帮穷孩子没去过动物园,绕着猴子围了个半圈啧啧称奇。彼时郑源正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肚子里的坏水一阵一阵的,一下没憋住,手里的弹珠“啪”的一下砸中了猴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