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 迹(第9/12页)
“我在房间里收拾行装,这时候服务台打电话来,说有人在找我。我带着行李下了楼,预约的出租车将在一个小时内抵达,可我再也不需要那辆出租车了,我也错过了那天的航班。
“在大厅里等待着的是个满头银色短发的小老头,僧人打扮,深灰色的衣袍,腰上围着腰带,脚上穿着凉鞋。他手里拿着一份《锡耶纳报》,翻在登有我的启事的那一版。我们转移到大堂咖啡厅坐下。他会说英语。
“他问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刊登那则启事。我告诉他,我一直在寻找一位锡耶纳的年轻女士,她在差不多四分之一世纪前帮助过我。他告诉我,他叫弗拉・多米尼科,属于一个信奉禁食、祈祷和学习的宗教团体。他自己毕生的研究课题是锡耶纳历史及其中的各种宗教团体。
“他看起来既紧张又激动,要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是如何在锡耶纳遇到一位衣袍上有这种特殊图案的年轻女士的。这事说来话长,我告诉他。我们有的是时间,他回答,‘请告诉我一切’,于是我告诉了他。”
一匹赛马以半个身位的优势越过终点线时,广场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九个堂区的会员发出绝望的抱怨声,而第十个,也就是被叫作“豪猪”的堂区会员,则迸发出欢乐的尖叫声。那天晚上,输掉了比赛的九个同业公会免不了在各自的公馆里喝上几杯,佐以颓丧的摇头叹息和惆怅的空想;而在“豪猪”的会馆里,庆祝活动将是一场狂欢。
“说下去,”美国人催促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对他说了一切。那正是他想知道、他坚持要了解的。从头至尾,所有细节情况,我一遍又一遍地讲着。出租车来了,我没理会。但我忘了一个细节,直到最后才想了起来。那双手,姑娘的双手。最后我告诉了他,在月光下我看见的姑娘手背上黑斑的具体情形。
“那僧人的脸色变得如同他的头发一般雪白,他开始用手指拨动念珠,双眼紧闭,嘴唇默默翕动。那时我还是一名路德教教徒,不过后来改变了信仰。我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祈祷,我的孩子,’他回答说。‘为什么,兄弟?’我问道。‘为我不朽的灵魂,也为你的。’他说,‘因为我相信,你已经看见了上帝的作为。’然后我请求他把他所知道的告诉我,于是他向我讲述了关于仁慈凯瑟琳的故事。”
弗拉・多米尼科的故事
“‘你知道锡耶纳的历史吗?’他问。
“‘不知道,’我说,‘几乎一无所知。’
“‘锡耶纳历史悠久,经历了许多个世纪。有些世纪繁荣太平,但大多数世纪充满战争、鲜血、暴政、世仇、饥荒和瘟疫。但最可怕的,是一三五五年到一五五九年那两个世纪。
“‘在这两百年里,锡耶纳城内外掀起了连绵不断、毫无意义且无利可图的战争。整个城市不断遭受着可怕的雇佣兵的掠夺和袭击,软弱的政府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城民。
“‘你一定知道,那时候没有“意大利”这个国家,只是一些公国、侯国、小小的共和国和城邦国,这些地方的统治者经常想攻占其他人的领地,有些甚至真的打起仗来。锡耶纳是一个城邦共和国,时常受到佛罗伦萨公国的觊觎,最终,我们被归到了美第奇家族科西莫一世的掌控之下。
“‘但那件事发生在最糟糕的时代,一五二○年至一五五○年,那就是我要说的那段时间。在被称为蒙蒂的五个宗派的统治下,锡耶纳城邦国的政府处于混乱状态。蒙蒂集团内部相互之间争斗不断,最后毁掉了这座城市。一五一二年之前,锡耶纳一直在潘多尔福・佩特鲁齐[42]一个家族的统治之下,他们施行暴政,但至少局势得到了稳定。潘多尔福死后,城市陷入了无政府的混乱之中。
“‘市政府本应该是巴利亚,那是一个由地方行政官组成的永久性的委员会,佩特鲁齐是巴利亚的主席,老练而无情。但巴利亚的每位委员同时也是互相竞争的蒙蒂集团的成员。他们没有为管理城市通力协作,而是忙着倾轧相争,结果把锡耶纳给毁了。
“‘虽然潘多尔福本人已死,但该家族仍统治着巴利亚。一五二○年,佩特鲁齐家族的一支旁系生了一个女儿。女孩四岁时,佩特鲁齐家族失去了对巴利亚的控制,于是蒙蒂集团的其他四个宗派便肆无忌惮地争斗了起来。
“‘女孩长大后既美丽又虔诚,颇为她的家族增光。他们全家都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座庞大宫殿里,远离街上的贫困与混乱。其他富家娇生惯养的姑娘们变得即便称不上放荡,也十足任性、邪恶,而凯特琳娜・佩特鲁齐[43]却仍然端庄、娴静,心思都放在宗教事业上。